第十九章 刑堂

楊繼宗等人才出粥棚,就見到袁彬帶著楊二和幾個手下也趕來了。袁彬對寶兒走失的事也甚是著急,一見面就問可有什麽消息。楊繼宗才把剛才審問周不通的情形略作介紹:“現在正要去找那吳良。”

往東不遠就是破爛市,所賣真的全是破爛,幾乎沒有成型的東西。過了破爛市再往東走,胡同更窄,房屋更破,轉了幾轉便來到一個土墻小院門前。袁彬見院門半掩,推門就進,裏面只有三間破舊土坯房,就讓那周不通叫人,幾個錦衣校尉早快步到了房門兩邊。

屋裏還真有一人,是個二十幾歲的後生,無精打采地從門中走出來,剛要說話,卻見情勢不對,撒腿往外就跑。門口的校尉早有準備,一腳踢在他的小腿上,那人一跤摔出去,立時被人按住。

袁彬喝道:“你可是吳良?”

“我是,你們是什麽人,找我何事?”

“你犯事了!先捆起來。”幾個校尉七手八腳把那吳良捆了個結實。袁彬才指了指周不通道,“此人已經將你供了。你說,此次到京城來拍花拐賣孩童,還有何人,已經作了幾起案子?”

吳良雖不敢掙紮,卻也嘴硬:“小的昨日才來這裏,要收買些破爛回河間變賣。小的並不認識這人,說小的是拍花的拐賣孩童,是他血口噴人。”

袁彬見他嘴硬,轉頭對方天保說:“這裏不便刑訊,我看就先將他帶到我們捕房裏,連夜審訊。”

方天保心裏雖不甚願意,但知道這位袁彬近日與楊繼宗過從甚密,況且楊繼宗大概也不想讓黃知縣來參與此事,因說道:“自然聽袁爺吩咐。”

此時早有錦衣校尉把三間土房裏裏外外搜了一遍,除了衣裳鋪蓋和幾錢碎銀,並無別物。袁彬讓手下兩人仍在這院裏蹲守,“有來找他的一個不要放過,全都抓了來。”又讓兩人看好了周不通:“叫他帶著把這附近的屋舍全都盤查一遍。”這才讓人押著吳良,趁夜色離開。

楊繼宗讓方天保先回縣衙,因急著要知道寶兒下落,自己和雲瑛等人隨著袁彬去審那吳良。進城不久便知,去的正是曾經宿過一晚的大羊毛胡同那所院子。

原來這院子裏就設有一間刑堂,明間不大,只放著一桌一椅,桌上孤燈一盞,幽幽照著滿屋的各式刑具,再加上屋裏彌漫的一股血腥之氣,陰陰慘慘,真有些叫人毛骨悚然。袁彬安排楊繼宗和雲瑛在右手裏間坐了,觀察審訊過程。

一開始,吳良還是矢口否認自己是拍花團夥的人,袁彬火了,“看來你這賊子也是賤骨頭,不打不會招認。上夾棍。”

兩個校尉從墻角拖過一件刑具,看上去就是兩根三尺來長、胳膊粗細的木棍,兩頭都用鐵條穿孔聯絡,下面又有一個木頭座,半尺來厚,座上有個槽子正好把兩根木棍放進去。番役們安放好夾棍,就把吳良的棉褲扒了,把他的左腳塞到兩根木棍當中,用兩根大繩一勒,兩根木棍就緊緊夾在他的腳踝以上的脛骨處。又有一個校尉用一根更粗的杠子卡在底座的左側,抵住夾棍不讓它受力移動,另一人則以一根茶碗口粗的杠子猛擊右側的夾棍。硬木頭直接硌在腿骨上,每敲一下,痛徹心扉。才敲了四五下,吳良的小腿已是血水四濺,疼得他哇哇亂叫道:“小的願招,小的願招。”

袁彬讓番役停下敲打,卻暫不收夾棍,吳良的左腳仍然放在夾棍裏。才問:“你願招什麽?”

“小的確是與那些拍花的一夥,但實是初次參加,未曾作案。”

據他說,在他家鄉河間縣城,有一個叫吳發田的,是個山東人,平日聚眾開賭,卻廣有錢財。因為同姓,認作本家,那吳發田就叫他一同來京做一筆買賣。“初時並不知他所為是何種營生,直到年前他才和俺說了,是到京城裏拐賣小孩兒。這次叫我先來哈德門外破爛市租房,等他們前來。”

“我聽說拍花的常用一種迷藥,只在孩童身上一拍,那孩子就乖乖聽他指令,跟他行走。可有此事?”

“哪有什麽迷藥。拍花的拐人,也就是看準時機,或是哄騙,或是硬搶。因此只對小孩兒,不敢對成年人下手。”

袁彬卻突然變了臉道:“你個賊囚,還說初次參加團夥,未曾作案,對這些手段怎麽如此清楚?再給我敲!”

吳良狂叫道:“爺爺莫打,小的招供便是。”

“你講!”

“小的是在兩年前,景泰六年加入吳發田一夥的,去年三大節都在京城做過買賣。”

“這次為何只有你一人前來?”

“這次俺們一起來的實有八人,其余幾人昨日先進城去了。因此前聽說,山東有一家王府裏要用大量奴婢,那吳發田說是今年需要多弄幾個孩童,趁著今日鬧春或有機會。讓小的先到破爛市租房,預備著關押拐來的小孩兒。但直到今晚,並沒有人過來。小的並不知他們一夥可曾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