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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案子發生已經過了一周。鴨居此時正坐在車站前的長椅上,盯著路上派發的紙巾上的廣告出神。

這七天過得心神不定,讓鴨居心裏抱怨怎麽才剛過一個星期。他已經從案子中解放出來,但還是被警察叫過兩次,而電視台的記者則三度造訪了他家。鴨居一面應付那些旁若無人地將話筒和相機推到他面前的記者,一面不安地想: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盡頭啊。不過案發四天後,關西地區發生了少年相互傷害的案件,大眾的視線立刻轉移到了那裏。

要是采訪的攻勢再繼續下去,鴨居或陣內一定會拍案怒喝:“別再提面具的事了!”接著對記者一頓暴打,然後被打上馬賽克播到電視裏。這並非不可能。

劫匪的真面目依舊沒有查清。銀行損失的兩億日元已經被公布,但那兩個所謂的將錢裝進旅行包逃走的劫匪,還是沒有現出行蹤。

那天,鴨居他們被放出來之後,事情的發展正如永瀨預料的那樣。每過一個小時,劫匪就會提出交換條件,釋放人質。經過交涉達成的結果是:以警方準備供他們逃走用的休旅車為條件,放走兩個人;以警方退後五十米為條件,放走四個人;最後,以讓盤旋在空中的直升機飛遠為條件,放走四個人。戴著面具從銀行裏走出來的人質都出現在電視裏。

“銀行裏一個人質都沒有了。”大家都發現了這個情況。隨著最後一個人質被放出來,警察一齊沖入銀行。

銀行此時已經成了一具空殼,誰都沒有發現劫匪。

那些當了人質的銀行職員都做證說“劫匪從後面逃走了”。後門旁的小路上確實留著有人逃走的痕跡,但劫匪是否真的從那裏逃走則不得而知。銀行職員的口徑一致,捏造出了劫匪,又讓他們消失。鴨居堅信永瀨的推測就是事實,但他也懶得再將這個想法對警察說一遍。

鴨居曾在警察局裏把被放出的十個人質的臉都看了一遍,但他無法看出劫匪是否混在裏面。這根本不可能看出來。

如果他們真的是同夥,那他們的企圖是什麽?鴨居開始猜測。

當天,那筆錢說不定就藏在銀行的什麽地方,比如出租給顧客的保險櫃裏。雖說銀行進過劫匪,但警察應該不會調查所有保險櫃。槍和口罩或許也藏在銀行裏。畢竟那是他們工作的地方,所以拿走槍和錢,丟掉可能作為證據的衣物,這類事情留到日後再做也無礙。

他們一定是想讓公眾接受銀行少了兩億日元這個事實。

鴨居也想過,說不定錢從一開始就沒了。他聽說過挪用公款、私吞公產的新聞。有可能是銀行裏某個職員遇到了一件迫不得已的事情,用了銀行裏的錢。而挪用錢的事實即將敗露,蒸發的兩億日元賬目必須彌補回來。這個時候,充滿同情心的同事們想出了這個主意:只要被劫匪劫走就行了。

這樣的來龍去脈難道無法想象嗎?雖說這只是不負責任的臆想,但想象是自由的。

全體銀行職員為了掩蓋同伴的挪用公款行為,編造出了銀行搶劫案。他們自然多少會被警方懷疑,但只要口徑一致,並在一定程度上團結協作,還是對付得了的。

鴨居感到自己的嘴角松弛了下來。

這種不現實的事情真的會發生嗎?

今天早上,鴨居在案發之後第一次給永瀨打了電話。鴨居說警察根本就沒有想通,而永瀨則嘆氣說:“我才顧不上警察呢。自從那天以後,女朋友就一直嘮叨,真沒辦法。”

“嘮叨?”

“她每天都在對我說:‘把我丟在一邊,你自己倒碰上那種事了。’”

“她是在擔心你吧。”

“是在羨慕我。”

鴨居忍住笑意。她肯定也對當時永瀨和貝斯在一起感到不滿。

“久等了!”陣內不知何時出現在眼前,“我忘了帶印章,剛剛去取了一趟。”

“你老是把重要的東西落下。”

“對了,定期賬戶怎麽開?”

陣內現在也多多少少開始相信永瀨的推測了。

“你有錢可以存嗎?”

“你可別小看我。”陣內從牛仔褲的後袋裏摸出一把錢,在鴨居面前晃了晃。

“這是怎麽來的?”

“那天銀行劫匪不是推了我一下嗎?就是綁我的時候,在他開槍之前。那個時候,我撞到的窗口櫃台上就放著這個。”

“什麽叫放著!”鴨居驚呆了,“你這不是偷嗎?”

“跟兩億比起來,我這三十萬連零頭都不算。新聞裏會說損失金額是兩億零三十萬日元嗎?他們才不會說零不零呢。這叫尾數,或者叫誤差。”

鴨居既沒心情反駁他,也沒心情跟他爭論。“快走吧,我可不想再去一趟快要關門的銀行了。”

正走著,陣內似乎想起了什麽,說道:“不過,要是劫匪真的和銀行職員是一夥的,那就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