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狗的模樣幾乎認不出來了。

“你對它們做了什麽?”凱辛說,“看看那些耳朵。”

“這是它們生命中第一次被精心修剪和梳理。”她說,“它們很喜歡。”

“它們被嚇壞了,它們需要心理咨詢。”

“我覺得應該把它們留在這裏,它們在這兒很快樂。我不認為它們想跟你回到那片廢墟裏去。”

凱辛走到車旁,打開後門,兩條狗看了看,沒有動。

“你看,約瑟夫,”他媽媽說,“瞧見沒?”

凱辛吹了聲口哨,一聲清晰的口哨,然後向車門方向蹺了一下大拇指,兩條狗賽跑似的朝車跑去,互相擠著想並排上車,直直地在車座上坐好,平視著前方。

凱辛關上車門。“我會帶它們來看你們的。”他說。

“要常來,”他媽媽說,“邦佐愛它們,它們是它最好的朋友。”

凱辛似乎看到了一滴眼淚。“我進城的時候,會把它們送過來找邦佐的,”他說,“如果你們沒在噴農藥的話。”他走過去吻了她。

“約瑟夫,你應該考慮去尋求心理咨詢。”她說,雙手愛撫地托著他的臉,“你的生活簡直就是一連串糟糕的恐怖事件。”

“只是一直運氣不好。”他上了車。

她走到車窗前:“它們喜歡雞肉,你給它們買雞肉了嗎?”

“它們還喜歡菲力牛排,我在路邊上遇到撞死的動物也會帶給它們吃。再見,西比爾。”

他們在西天最後一抹余暉的映照下駕車回家,夜色正在一點一點地吞噬著大地,連綿起伏的風景也漸漸沒入黑暗。在十字路口,他打開了車前燈。五分鐘之後,凱辛把車橫停在了漆黑的建築前,一個男人倚墻站著,正抽著煙,手裏拿著一個電筒。

雷布走到車旁,為兩條狗打開了後車門。“我的天哪,”他說,“你跟人換狗了嗎?”

它們欣喜若狂地撲向他。

“別怨我,”凱辛說,“是我媽幹的。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呢?”

“本來是走了,可我去的那個方向什麽也沒有,我就又回來了。”雷布說,“老爺子腿腳不太靈便,所以我想倒不如給他搭把手,有空順便幹一點大教堂重建的活。”

他們在附近轉了轉,借著手電筒的光查看雷布已經完成的那些工程。

“一點,”凱辛說,“這叫一點嗎?”

“伯恩常來這兒,幫我一起幹,他也就是嘴不饒人,活幹得還是不錯的。”

“他的活幹得好,這對我來說還真是新聞。他的記性很好,我是知道的。”

“是嗎?”雷布揮起電筒,把光打到新修的那面墻上,走過去,伸出一根手指沿著勾縫檢視著墻體。

“送水箱來的那天,他想起很多年前見過你,那時你們都還是小孩子。他跟你比過賽,橄欖球賽,他們對陣童子軍營。”

雷布說:“是嗎?那對我來說可是個新聞了,從沒聽說過什麽童子軍營。”他把手裏的電筒照向獵狗。

“我找到了一張你的照片,”凱辛說,“在吃一瓣橙子,十二歲左右。”

“我沒有過十二歲。”雷布說,“我可以做個兔子派,又用了你那把玩具槍。”

“你在那兒發生過什麽嗎?”

凱辛好像看到雷布笑了笑。

“就待了一天,”雷布說,“我不喜歡那裏的食物。”

“我買了牛排。”凱辛說,“怎麽樣?”

“挺好啊。你鄰居來過這裏,給你留了點東西,看包裝像件禮物。”

“我需要一件禮物,”凱辛說,“很久沒人給我送過禮物了。”

“活著就是一件禮物。”雷布說,“每一天,每一小時,每一分鐘,每一秒都是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