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鬼魚

黃河鯉,體形梭長、金鱗赤尾,背部稍暗,腹部色淡而較白。臀鰭、尾柄、尾鰭下葉呈橙紅色,鱗片的後部有由許多小黑點組成的新月形斑,肉質細嫩而鮮美。烹制不需下重料,一口小鐵鍋,一小把魚腥草,舀一瓢黃河水,撒上一小撮粗鹽,文火慢燉,先喝湯,再食肉,鮮香本味,便是絕世佳肴。

背屍的申家興於水上,查訪沿河的漁民,必有蛛絲馬跡。

此刻,圓月正濃,我們一行五人趕到了河邊的漁村,這裏的漁民都是晝伏夜出,只因為故老相傳,黃河源的水底藏著的大魚,年深日久,多成精怪,圓月之時,便會結群浮水,拜月吞丹。我雖不知根底,大概也能猜出,怕是跟這裏的地勢和引力脫不開幹系……

我們四人守在村口,坐在一間茶棚子下面熱著魚湯,根叔獨身一人沿著河堤轉了好幾圈,接連問了十幾個漁家,也沒有頭緒。

根叔搖了搖頭,走到我身前,嘆著氣說道:

“要麽裝聾作啞,要麽諱莫如深,沒有一個講實話的!我敢打賭,這群漁民裏,肯定有人知道申家的消息,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不肯透露!”

“要不抓過來一個,狠狠敲打一番?”陸龜年眼珠一轉,插嘴說道。

“黃河兩岸,河民自古彪悍,當心群起圍攻,咱們反倒不好脫身!”李青眉皺了皺眉頭,否決了陸龜年的提議。

正當我們合計對策之時,茶棚的老板提著熱水,給我們的魚鍋裏填了些湯水,聽到我們在說申家,那老板警覺的向四周望了望,壓低了嗓子,小聲說道:

“幾位可是要去申家古樓?”

我聞言一凜,沉聲問道:

“兄台可是有門路?”

茶棚老板吞了一口唾沫,急促的問道:

“你能出多少?”

我遞給陸龜年一個眼色,陸龜年伸出了無根手指,小聲說道:

“五萬大洋?夠不夠!”

茶棚老板抿了抿嘴,手裏倒水的茶壺抖了一抖……

半分鐘後,茶棚老板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決心。

“也罷!富貴險中求,今晚五更,亂石灘後,有一只亮著紅燈的小船,咱們不見不散!”

茶棚老板重重的點了點頭,回過身去,若無其事的回到了櫃台後頭,溫起了酒。

五更天,亂石灘後,掛著朱紅燈籠的小船下了水,捕魚的漁民四更天就收了網,水面上一個人也沒有,只剩下頭頂亮白色的月亮,和腳下漆黑如墨的河水,欸乃的槳聲推開濃稠的漣漪,茶棚老板牢牢的站在船尾撐船,赤裸的腳板扁平而結實,十根腳趾修長如鉤,隱隱內扣,好像一只魚鷹,緊緊的抓在船舷上,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此人必是常年在水面上討生活的老水客。

“老板?這漁村裏的人,為何都不肯帶我們去申家呢?”

我點燃了一只煙,打破了沉靜。

茶棚老板嘆了口氣,苦笑著說道:

“因為申家古樓那裏是一片被詛咒的死地……”

“詛咒?誰的詛咒?”我一下來了興趣。

“是河伯……”茶棚老板擡起頭,濃眉下的兩道眼睛滲出了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的光。

“河伯?”我咀嚼了一下茶棚老板的話,隨即張口問道:

“既然他們都怕詛咒,你就不怕麽?為了五萬塊大洋送命,似乎不太劃算?”

茶棚老板的嘴角慢慢浮起了一絲笑意,整個人瞬間變得陰翳而深沉,貪錢膽小的氣質一掃而空。

“我相信你們會保守秘密的!”

茶棚老板扔開了手裏的長蒿,將小船停在了水中。

“咱們萍水相逢,你就這麽相信我麽?”我掐滅了手裏的煙頭,聞聲而動的梁戰和眉姐已經站在了我的身後,根叔的手緩緩向腰後摸去,眼神牢牢的鎖住了茶棚老板的心口……

“死人,是永遠不會泄密的!”

茶棚老板猛地一聲尖叫,腳下猛地一沉,小船驟然一偏……

“砰——”

“撲通——”

根叔一個踉蹌,一槍打偏,茶棚老板一聲怪笑,翻身入水……

“嘩啦——”茶棚老板剛一入水,一聲沉悶的水聲,便從我們腳下緩緩掠過。

“咚——咚——”

船艙底部傳來了一陣密集的敲擊聲,很快,冰冷的河水便從船艙底部湧了上來,緩緩的沒過了我們的腳背!

“嘩啦——”那聲沉悶的水聲再度響起,這一次我終於看到了發出聲音的到底是什麽……

一群通體烏黑,兩眼赤紅,生著老銅色的長須大鯉魚正搖著尾巴,瘋狂的撞擊著我們的船幫,在我們前方不遠處,一葉竹排猛地從水底浮了上來,茶棚老板甩了甩身上的水,爬上了竹排,高聲喊道:

“哈哈哈!張大掌燈,背屍申家申不懼有禮了!我這就去岸邊刻石留印,就寫——白猿客棧命喪於此!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