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地鐵運屍案的新聞鬧得這麽大,你們這幾個月裏應該注意過這新聞吧?”一名刑警問。

“注意到了啊。”坐在對面的兩個男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網上有嫌疑人被抓後的照片,包括他上電視接受采訪的視頻,很多聊天軟件裏還有他的表情包,這些你們都看到過嗎?”

“看到過。”

“新聞裏很詳細地寫著他是在3月1日晚上殺人,而你3月1日和他一起吃了晚飯,你和他在咖啡館聊到很晚,你們看新聞的時候都沒意識到這人案發時跟你們在一起,沒有回杭市犯罪的時間嗎?”

一人道:“我壓根兒沒想到新聞裏的這人就是那天跟我吃飯的李律師啊。”

“對啊,我也沒想到。”

“李律師?”刑警皺眉,“你說李律師?他明明叫張超。”

那人回憶起來:“前一天律所打我電話,說有位李律師會來北京出差,順道和我見面,詳細聊聊。第二天他到北京後打了我電話約吃飯,見面後他沒給我名片,我也就一直稱呼他李律師,他也沒說不是,我就一直當他姓李。你們跟我聯系後,我才知道他姓張,不姓李。”

“他有騙你說他姓李嗎?”

那人想了想回答:“他自己沒說過,可我一直以為他姓李。”

一旁負責記錄的刑警詳細地把這個細節寫了下來。

“我也是同樣,律所前一天打我電話說會過來一位李律師。那時我已經委托了杭市另一家律所來處理我的案子,就推脫不見了。對方好像很想做成這單生意,很熱情地要跟我見面細聊,說單純聊聊情況,不收任何咨詢費,我也就答應了。可後來聊到最後,他卻跟我說這案子還是走協商渠道為好,或者建議我找其他律所,他不接了,這搞什麽啊。”

“我也是,我們一起吃飯,還是他搶著埋的單,他最後也說案子太小,不值得打官司,不接了。本來我這案子就不大,他一開始就知道,還很熱情地來找我,結果聊完又不接了,我說再加幾千塊律師費,幫我打贏這案子,他還是拒絕,實在是莫名其妙。”

刑警又問:“新聞上有張超被捕後的照片,還有他在電視上接受采訪的畫面,你們既然都看過,為什麽接下去幾個月裏都沒注意到,新聞上的嫌疑人就是和你們見面的律師?”

“怎麽會想到是他啊,新聞上的那人很邋遢,看著像個乞丐,電視采訪的我也看了,剃了光頭,穿著囚服馬甲,神態也和當初見面的律師完全不一樣。那個律師來找我時,穿著很有档次呢,圍著紅圍巾,戴著一副銀框的高档眼鏡,頭發梳得很直,手上戴著名牌表,還有個名牌皮包,說話給人感覺很不一般。”

“他那副眼鏡還是個奢侈品牌,我特別有印象。”另一人補充說。

“他被抓的照片上沒戴眼鏡,采訪時也沒眼鏡,發型也變了,整個人神態氣質更是完全不一樣。如果不是你們來問我,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新聞那人就是跟我一起吃飯的律師。”

“對啊,這就跟我老婆一樣,早上醒來和化完妝完全是兩個人,除了我,她媽都快認不出她了。我也是你們來找我,我看著照片仔細回憶,才覺得有幾分像,之前我哪會想到全國大新聞裏的殺人犯,殺人時卻在跟我喝咖啡。這感覺棒極了。”

“我從來沒說過我是李律師。”張超戴著向看守所申請帶進來的樹脂眼鏡,理直氣壯地看著刑審員,“我可以和兩位客戶當面對質。”

“可他們一直叫你李律師,你沒有糾正。”

“這有什麽好糾正的?他們搞錯了而已,前一天是我給他們打的電話,當時說安排我律所另一位姓李的律師去趟北京跟客戶見面,後來想起來寧波一位當事人的案子約了第二天,那案子本就是李律師負責的,我就讓李律師去寧波,我去北京了。”

刑審員質疑道:“你一個在杭市圈子裏已經算是有些知名度的刑辯律師,而北京的兩個客戶都是很小的合同糾紛,為此,你這大律師的時間和飛機票都不劃算吧?”

“當然,我去北京的最主要目的不是為了見兩個小客戶。在那之前呢,我太太好多次提到想吃正宗的北京全聚德烤鴨,星期天剛好是我們結婚紀念日,所以一想到北京,我就一時興起,專門跑一趟,準備給她一個驚喜咯,第二天我也是先回了趟家,把烤鴨放冰箱裏,後來才去江陽的住所,這點你們可以向我太太核實。既然到了北京,那麽就順便和兩個客戶見個面吧。雖然兩個客戶案子不大,一個案子頂多一兩萬吧,但再小的錢也是錢,我律所規模不大,包括我在內,一共三個律師兩個實習助理,可我畢竟要養活這幾個人。反正去趟北京買烤鴨,抽點時間出來見下客戶,多個幾萬塊也好。你們肯定也知道,大牌律所也不會拒絕小案子的,我這個小律所對待業務自然多多益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