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再遇“庸醫”(第2/2頁)

初次見到此人之時,因為他“草率”地就斷定了任瓊必死無疑,所以,張潛就直接將他當成了混進太醫院,屍位素餐的庸醫。然而,隨後又親眼目睹此人處理傷口之熟練,張潛才開始意識到,並非此人醫術平庸,而是在唐代,整體醫術水平遠不如二十一世紀,所以才讓自己產生了誤判。若放棄先入為主的觀點,仔細去想,也許孫安祖的醫術,在整個大唐都排得上號,只是受到了時代的限制,眼光和思維都被局限住了而已。

所以,聽聞孫安祖有心將傷口縫合術推廣開去,張潛高興還來不及,怎麽可能敝帚自珍?

“對十三郎來說,是一層糊窗紙。對孫某來說,就是一堵城墻。若無十三郎一語道破迷津,孫某恐怕這輩子,都仍在用炮烙之術來處理傷口。根本想不到用針線來縫,即便想得到,也不知道還該留出專門的通道,讓膿血自己淌出來。”

這是發自他肺腑的大實話,從炮烙傷口,到針線縫合,看似簡單。實際上,沒有張潛指點,全大唐的郎中再過一百年,都未必想得到。所以,在他看來,張潛能給自己指出方向,才是最重要的。至於施展的手藝是精湛還是笨拙,反倒僅僅是個熟練程度問題。

然而,他越是這樣說,張潛就越沒勇氣貪功。斟酌再三,笑著解釋道:“其實,其實炮烙,也有炮烙的好處。晚輩過後自己琢磨了一下,縫合只適用於傷口幹凈,並且有辦法將細菌,也就是您老所說的邪毒,處理幹凈的情況下。而炮烙,卻可以將邪毒一並燒死在傷口中。只是,只是最初給任莊主處理傷口的那位郎中,沒忍心烙得太深,讓細菌,讓邪毒留在了傷口裏,最後才險些釀成了大禍!”

“細菌,你師門管邪毒叫做細菌?”孫安祖的注意力,迅速被張潛話語裏的新鮮詞匯吸引,皺起眉頭,低聲沉吟,“炮烙可以殺死邪毒,這倒是孫某初次聽聞。怪不得自古以來,傷口全是用炮烙來處置。那用濃鹽水清洗,就是為了清除邪毒了?想那尋常人家,吃鹽都不容易,怎麽可能用得起那麽多鹽水來反復清洗傷口?所以,前輩醫者才推崇炮烙。用炮烙在止血的同時,還能將邪毒一並殺死,卻是一舉多得!”

“正是如此。”見孫禦醫對待學術問題如此認真,張潛心中頓時對此人好感大增。“那天晚輩手中剛好有壓制邪毒的良藥,所以才敢請前輩為任莊主縫合傷口。今後沒有此物,如果不能保證傷口幹凈,或者情況緊急來不及反復用鹽水清洗,炮烙恐怕還是最好選擇。”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孫禦醫的心神,依舊有大半兒留在對醫理的思索上,木然感慨。

他光顧著跟張潛探討炮烙與縫合兩種醫術的優劣,卻把同行的三位朋友,以及仆從們,都丟在了山路旁。而那些人與張潛素昧平生,既不便過來插嘴,又不能丟下他孫安祖離去,等得好生無聊。忍了又忍,見他依舊沒有絲毫結束交談的跡象,終於難耐不住,相繼低聲咳嗽了起來,“嗯,嗯嗯,嗯嗯……”

“前輩,你的同伴還在等你!”張潛也急著回家吃一天之中的第二頓飯,立刻笑著低聲提醒。

“哦,那,那容我告辭!改天,改天再找十三郎討教。”孫安祖這才回過神,先向張潛拱了下手,然後轉過身,三步並做兩步奔向自己的同伴。一邊走,一邊訕訕地解釋:“季翁,規翁,存翁,三位見諒。張小友與我有傳藝之恩。孫某一直沒機會向他道謝。所以今日相遇,才多攀談了幾句。怠慢之處,還請三位兄台寬恕則個!”

“他就是你念念不忘的那個,那個用四顆靈丹將任瓊從鬼門關裏拉回來的張小仙師?好年輕!好一幅英俊皮囊!只是怎地生就了如此一幅黑心腸?!”話音未落,其中一人,已經將目光迅速轉向了張潛,言語之中,帶著如假包換的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