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不喜歡作詩的詩人(上)(第2/2頁)

“別動手,動手就是欲蓋彌彰。這話剛才是誰說的來著?!”王之渙一邊往車廂角落處躲,一邊將王翰的先前的話原樣奉還。

……

說說笑笑中,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間,馬車就下了官道,走上了通往張家莊的土路。

木制的車輪不具備減震功能,而土路又因為最近雨水過勤,變得坑坑窪窪。因此,車身顛簸得十分厲害,逼著趕車的張貴,不得不將速度放到了最慢。

眼看著自家莊子就近在咫尺,張潛便從車廂內探出半個頭來,打算找一個熟悉的佃戶帶話給紫鵑,讓她幫忙安排家宴。誰料,還沒等他在路邊看到任何熟悉的人影,身背後,卻忽然傳來了一陣劇烈的馬蹄聲,緊跟著,四五穿得花花綠綠,分不清男女的騎手,就從馬車旁一閃而過。

“誰家子弟這麽大膽?居然敢在村子邊上把馬跑得這麽快,萬一撞到人怎麽辦?!”張潛被嚇了一大跳,趕緊將身體縮回了車廂內。還沒等他吩咐車夫小心,耳畔卻忽然又傳來了一陣刺耳的咆哮,“讓路,趕緊讓路,兀那趕車的,別擋著爺爺們的道!”

話音未落,又是七八匹戰馬,從車邊急掠而過。馬背上一人嫌張貴躲得太慢,猛地掄起馬鞭,狠狠抽在了挽馬的眼睛上。

“唏噓噓噓噓——”可憐的挽馬瞳孔被抽碎,嘴裏發出一聲悲鳴,痛苦地張開了四蹄。馬車瞬間失去了控制,被挽馬拖著,在土路上橫沖直撞。

“張兄,季淩,跳車!”王翰經驗豐富,果斷拉了張潛一把,擡腳踹飛了車門。“你們先!”

“棄車!”王之渙的聲音緊跟著響起,隨即,整個人如同鷂子般騰空而起,轉眼間,就落向了路邊的曠野。“張兄莫慌,地面是軟的,朝我這邊跳,我接住你!”

“多謝了!我自己來!”張潛雖然被嚇得寒毛倒豎,卻終究沒白練了那麽長時間搏擊。意識到馬車隨時可能翻掉,果斷縱身跳向了另外一側。

雙腳落地,他立刻借勢前沖,單手與地面接觸,曲肘卸力,身體如面團般翻滾。然後又來了個幹凈利落的側轉,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前後不過幾個彈指功夫,已經穩穩的站在了路邊光禿禿的農田裏。

再看王翰,竟踩著車廂門邊的踏板,縱身跳上的車轅。隨即,單手提起嚇已經嚇傻了的家丁張貴,一躍而下。如叼著羔羊的鷂子般,在半空中畫一道長長的弧線,雙腳穩穩站在八尺之外的地面上。

“快點,快點,別讓刹裏汪他們落得太遠了!被朱蒙看輕了咱們!”蹩腳的漢話,從前方再度傳來,每一句,聽上去都無比的刺耳。卻是那抽瞎了挽馬的肇事者,在十多丈外,招呼隨從趕緊跟上,從始至終,此人都沒有回頭看上一眼。

“狗賊,你阿爺沒教你如何騎馬麽?”王翰勃然大怒,丟下張貴,指著肇事者的背影,高聲叫罵。

“漢家小子,你找死!”他的身背後,立刻有人咆哮著還嘴,卻是那肇事者的另外幾名隨從,堪堪策馬跟了過來。個個皆錦帽貂裘,做吐蕃打扮。沖著大夥張牙舞爪,囂張不可一世,“我家世子看得起你,才只抽瞎了你的馬。立刻下跪道歉,否則……”(注:小子,指的奴仆生的兒子。在古代是侮辱。)

“胡虜罵誰?”在長安城邊上被幾個吐蕃人罵為奴隸,王翰怎麽可能逆來順受。眼睛一瞪,手就按在了腰間佩劍上。

唐人尚武,大唐書生皆有佩劍出行的習慣。但其中大多數人的佩劍,只能當做擺設,根本沒開過刃,更甭說見血。所以那吐蕃肇事者的隨從,見王翰準備拔劍,非但不覺害怕,反倒被勾起好勝之心。放棄去跟前面的同夥匯合,爭相拉住坐騎,調整方向,準備沖過來狠狠給書生一個教訓。

“砰!”還沒等他們重新催動戰馬加速,一塊拳頭大的土坷垃,忽然淩空而至。不偏不倚,正打在一名吐蕃惡棍胯下戰馬的眼睛上。將那坐騎打得嘴裏發出一聲悲鳴,前蹄騰空而起,“唏溜溜——”

“噗通!”馬背上囂張不可一世的吐蕃惡棍,沒想到報應居然來的如此之快,像樁子一樣被摔在了地上,頭破血流。

“漢奴找死!”

“砍了他,砍了他!”

“砍了他給霧裏熱報仇……”

叫嚷聲轟然而起、另外幾名惡棍丟下皮鞭,抽刀在手,沖向剛剛發出土坷垃的王之渙。手中兵刃在夕陽下,耀眼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