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喋血長街(上)(第2/3頁)

“冤枉!”張潛額頭上剛剛幹了的冷汗,瞬間又冒了出來。不待張說的話音落下,就高聲喊冤,“那天是我把慧岸和尚打得滿地找牙,要懷恨在心,也應該是他恨我才對。更何況,我已經上了奏折,痛陳僧眾泛濫之害?!陛下如果準了我的奏折,肯定比讓那慧岸去死更為痛快,我又何必急著去滅他的滿門?”

“廢話,老夫如果不是看了你的那份奏折,才不會趕過來救你!”張說狠狠橫了他一眼,嘆息著搖頭,“造寺所耗磚石,足建百座邊城。養僧所耗錢糧,足供十萬大軍。而每逢大難,僧眾卻只知其教,不知有國!張用昭,你讓老夫怎麽說你?!這些道理,難道只有你懂麽?還是你以為滿街的光頭,別人視而不見?老夫覺得,你是覺得自己最近仕途過於一帆風順了。所以巴不得被外放到那些偏僻之地,去體驗一番民間疾苦!”

不待張潛解釋,頓了頓,他又繼續搖頭,“若是你真的是在爭風吃醋也好,年輕人麽,為情所困,做事偏激了一些,也情有可原!偏偏你又沒打算去做駙馬!”

“正監,我那份折子,是不是上得太莽撞了?”張潛雖然缺乏做官經驗,大致也明白了張說所表達的意思,帶著幾分慚愧,低聲詢問。

“如果放在昨天,的確太莽撞了。以往禦史大夫連番上本,都是留中不發的結果。如今你一個小小的將作監少監硬摻和進來,豈不是蜻蜓撼柱?”張說想了想,先是點頭,隨即又輕輕搖頭,“但放在今天看,又算歪打正著。你既然已經公然與天下僧眾為敵,又何必親自動手去殺白馬寺那幫花和尚?”

說話間,二人已經出了京兆府的正門。遠遠地,就看到郭怒和任琮兩個,各自帶著十幾名家丁,拎著水壺,布袋子、銅鑼等物,快步迎了過來。更遠處,則有王毛伯騎著一匹老馬,如雕塑般一般,臨街而立。

“你們年輕人的事情,老夫就不跟著摻和了。回去後,只管用心做你的火龍車!奏折上所說的事情,還有昨晚的事情,都有老夫!”不愧是日後的開元名相,張說做事極有分寸。立刻松開了張潛的手腕,笑著叮囑。

“是,前輩!”張潛心中暖得發燙,果斷躬身下去,長揖相拜。

張說也不跟他客氣,笑著還了一個半禮。轉過身,三步並做兩步上了自己的馬車,飄然而去。只留下豪邁的笑聲和一句殷切的叮囑:“年輕人不要主動惹事。但是,別人欺負到頭上來,也切莫總是忍著。須知,彎腰彎得久了,難免會變成駝背!”

“屬下恭送正監!”郭怒、任琮帶著各自的家丁,沖著馬車抱拳行禮。隨即,不待張說去遠,就笑呵呵了將張潛給包圍了起來。

“大師兄,洗手。除掉晦氣,步步高升!”

“大師兄,洗完了手,低下頭,我把米給你灑在頭上。從此厄運遠離,平步青雲!”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銅鑼被家丁們敲響,宛若有人高中了狀元般熱鬧。而過往行人,卻早已見怪不怪,紛紛加快腳步,笑著搖頭。

每年被帶進了京兆府衙門,又在其家人全力施救下,洗清了冤枉而走出來的幸運兒,不知凡幾。幾乎每個幸運兒出來之後,第一件事情,便是被其家人和朋友簇擁著洗手,洗臉,以米灑頭,去除晦氣。

張潛雖然不知道這套禮儀從何而來,也不相信清水和粟米,能真的起到什麽作用。卻不好掃了兩位師弟的興,只能笑著讓大夥全力施為。

直到把壺裏的清水和袋子裏的粟米,都浪費得一幹二凈。他才一邊在大夥簇擁下,向馬車旁走去,一邊笑著問道:“你們怎麽全來了?我剛剛還在琢磨著,怎麽讓任全給你們傳遞消息呢!”

“還用得到他?你還沒等進京兆府衙門呢,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長安城!”郭怒立刻接過了話頭,滿臉得意地回應,“都說大師兄你,為了安樂公主,一怒之下血洗白馬寺。嚇得我們倆魂都飛了,連臉都沒顧上洗,就趕緊去求正監出手相救。”

“大師兄,厲害!”任琮挑起大拇指,看向張潛的眼睛裏全是崇拜,“無論昨夜的事情是不是你幹的,都厲害!這會兒,不知道多少閨中少女,都夢想著變成安樂公主,讓你也為她們一怒拔劍呢!”

“滾,你又皮癢了是不是?!”張潛被說得哭笑不得,伸手一把抓住任琮的脖頸,“什麽叫是不是我幹的都厲害?我昨天就在家裏睡覺,哪都沒去!”

“我錯了,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大師兄輕點,輕點,疼,真的很疼!”任琮立刻呲牙咧嘴,連聲求饒,“大師兄昨夜肯定在家裏睡覺,我們都知道這事兒不是你幹的。可禁不住,有人主動替你出頭啊。白馬寺二十多個和尚,一個沒留!此事過後,看誰還有膽子再打咱們那口水井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