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大風(第2/4頁)

“是,是湊巧!”遮孥的動作一滯,聲音也變得結結巴巴,“突厥人也想偷襲碎葉,但是見我軍搶先一步拿下了碎葉,就立刻退了兵。”

“突厥人白幫忙,沒拿任何好處麽?”張潛的頭歪了歪,問話聲中又變得高了一些。讓一百步後的所有自己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阿始那墨啜背叛大唐已久,你兄弟二人沒辜負大唐,為何當時不尾隨擊之?!”

“這,這,他們,他們走得太快!我和家兄,又忙著追周以悌和阿始那忠節!”也虧了遮孥臉皮厚,被抓住痛腳,卻依舊能夠堅持編謊。

“是麽,然後你們兄弟倆來去攻打龜茲,突厥人又恰好與令兄弟不謀而合?”張潛手上沒有任何動作,聲音也沒對方高,但整個人,忽然間就變得氣勢十足。

“是,是湊巧。反正,是大唐辜負我們兄弟在先。我們……只打周以悌和牛師獎,不,沒反大唐!”遮孥的話,卻變得斷斷續續,即便是順風,也無法再讓大夥聽得清楚。

“少監應該騎著他那匹颯露紫!”王之渙對著張潛的背影,遙遙地點頭,然後低聲感慨。

颯露紫是精心培育的良駒,個頭絲毫不輸於遮孥胯下的那匹胭脂紅,而毛色更為光鮮。如果張潛騎在馬上跟遮孥對談,肯定是居高臨下。再配合上張潛的犀利言辭,對方恐怕沒等交手,氣勢就先輸了七分!

“少監去年才學的騎馬,一旦雙方談不攏打起來,肯定吃虧!”有人在王之渙身後小聲解釋,話裏話外透出了幾分遺憾。

王之渙恍然大悟,隨即苦笑浮了滿臉。突騎施人在西域逐水草而居,一年之中至少遷徙兩次,男女皆不到八歲就開始學習騎馬,所以個個騎術精湛。而張潛學習騎術的時間還不到一年,策馬出行沒問題,一旦跟對方廝殺起來,身手肯定大受影響。

“那遮孥根本沒誠心跟少監談,他在拖延時間,好讓他麾下的嘍啰有機會包圍咱們!”又一個低低的聲音,在車隊中響起,讓王之渙悚然而驚。

迅速側頭四顧,他發現,就在張潛和遮孥兩人用言語交鋒的時候,兵分三路的突騎施武士,已經組成了一個完整的三角。而大夥的車陣,則被死死地包圍在了三角中央,進退兩難。

“別廢話,準備作戰!”又一個聲音響起,瞬間壓住了所有竊竊私語。是親兵校尉郭敬,他跟任齊兩個,從去年冬天就奉命帶領家丁保護張潛。最受張潛信任,也對張潛最有信心。

王之渙臉色微紅,收起胡思亂想,再度將目光轉向正前方。他看到,遮孥的手臂焦躁的揮舞,就像一頭憤怒的螳螂。而張潛還是原來的模樣,雙手垂在身邊,氣定神閑。

忽然,遮孥從腰間拔出了刀,居高臨下指向的張潛的鼻梁,聲音又粗又急,就像野狗的咆哮,“姓張的,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現在老實跟我走,你手下這些弟兄,遮孥保證一個不傷。如果你再推三阻四,你來看……”

彎刀高高舉過頭頂,刹那間,所有突騎施將士同時舉起兵器,咆哮聲響徹原野,“嗷,嗷,嗷……”

突騎施人包抄到位了,也恢復好了體力!王之渙立刻意識到決戰即將來臨,心臟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

車陣之中僅有兩百五十多名親兵,而對方人馬卻是十五個百人隊。親兵們缺乏作戰經驗,而對方卻是突騎施武士中的精銳。親兵們手中的箭矢不多,火藥也不多,而對手,卻有備而來,士氣旺盛……

一片刺耳的咆哮聲中,張潛的右臂忽然高高舉了起了。依舊沒有武器在手,聲音也完全被吞沒在咆哮聲裏。

遮孥被嚇了一跳,謹慎地拉住了戰馬的韁繩。他身側的二十名親隨,則同時躬起了脊背,仿佛即將捕食獵物的豺狼。然而,當遮孥和他身邊的親隨們,看到張潛那空空的手掌,立刻又囂張地狂笑了起來,仿佛捕獵已經結束,正在嘲笑一只垂死掙紮的黃羊。

他們一邊笑,一筆緩緩策動坐騎,準備將張潛生擒活捉。雙方隔著三十步,而張潛距離車墻足足有一百步遠。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在張潛逃回羽箭保護範圍之前,將後者生擒活捉。

“用昭,快回來!”王之渙忍不住高聲提醒,然而,他的聲音卻因為逆風,根本無法傳入張潛的耳朵。

他焦急地想沖出去接應,身體卻被前面的陌刀手所阻擋,無法前進分毫。他眼睜睜地看著遮孥的戰馬開始加速,隨即,看到張潛用力將手臂揮了下去。

前後不過七八個彈指,他感覺卻仿佛過了一百年那樣漫長。他的呼吸早已停頓,目光也幾乎凝固。身背後,卻有兩記機關觸發聲,清楚地傳入了他的耳朵。

時間變得越來越慢,視野裏,張潛依舊沒逃走,而是將左手中的銅棍橫在了身前。而駱懷祖和王翰,則一手舉刀,一手持盾,與他背靠背組成了一個堅固的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