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浴火(第3/4頁)

“轟隆!”“轟隆!”“轟隆!”……

鐵疙瘩帶著火星落入突騎施人隊伍,隨即,又是一串悶雷炸響。二十幾匹戰馬連同其背上的主人,一道被黑煙吞沒。更多的戰馬悲鳴著四散逃走,將背上的突騎施武士摔下來,踩得筋斷骨折。

在暴烈的打擊下,突騎施武士的隊形徹底崩潰,活著的人,無論騎在馬背上的,還是已經掉落於地的,只要能走得動,就全都掉頭奔向城門。

火流星和爆炸,都不是突騎施武士能夠理解的力量。而在他們的潛意識裏,不能理解的力量,便屬於鬼神。在冰天雪地裏跟遠道而來的唐軍作戰,他們不會有絲毫的畏懼。但是,招惹鬼神,他們卻提不起任何膽量。

更何況,火流星和爆炸,也不是他們有膽量就能抵禦得了的。即便他們自己能夠強迫自己,直面同伴破碎的屍體。他們的戰馬,也抵禦不了那天崩地裂般的聲音。失去戰馬配合的突騎施武士,本領至少下降一半。而唐軍手裏的弩箭,卻迅猛如冰雹。

狹窄的城門,根本容納不了這麽多人馬同時往裏擠。很快,城門就被突騎施人自己堵了個水泄不通。負責替娑葛看守老巢的突騎施葉護朅丹,在搶先一步逃回城內之後,立刻下令關閉城門,但是,奉命去關門的親信,卻被憤怒的武士們,直接砍死在城門洞裏。

天氣冷得幾乎滴水成冰,剛才倉促出戰,突騎施武士們根本沒帶任何幹糧。如果無法撤回城內,即便不死於唐軍的刀下,逃入曠野之後,他們也得活活被凍死或者餓死。

人在絕望的時候,行為就會變得不可理喻。明明關上城門,才能憑借城墻抵抗唐軍的進攻,碎葉城的東門,就是遲遲無法合攏。

惱羞成怒的葉護朅丹,擔心被唐軍抓住戰機,果斷下令弓箭手向城門口放箭,連續數輪箭雨之後,城門洞裏,終於沒有人再跟他對著幹。但是,高高堆起的屍體,卻徹底斷絕了及時關閉城門的可能。

城外的唐軍,也不會再給朅丹時間去清理屍體。發現突騎施武士崩潰之後,張潛立刻調整戰術,下令兩千弟兄,保護著十多輛火龍車和投石車向城門推進。城門上方的敵樓內,立刻有突騎施弓箭手放箭阻攔,然而,火龍車高高豎起的車廂前板,卻讓弓箭毫無戰果!

“砰——”“砰——”安放在馬臉上的床弩,也倉促發射。巨大的弩箭呼嘯而至,雖然沒有命中任何目標,卻給火龍車和投石車後的唐軍,造成了巨大的壓力。

張潛立刻在一輛指揮車上揮舞令旗,隨即,戰鼓聲從唐軍後隊響起,蓋過戰場上所有喧囂。背著認旗的傳令兵策馬而出,將最新軍令傳達了兩名校尉耳中。郭敬和任齊各自帶領一支弩箭和弓箭混合的隊伍,快速向馬臉靠近。二十幾輛獨輪車展開車廂板,在他們身前組成兩道移動的盾墻。

城頭上的突騎施人居高臨下,拼命放箭。箭鏃打在包了鐵的車廂板上,叮當作響。而唐軍弓弩手們,卻只管跟著獨輪車繼續前進,不做任何還擊。

“砰——”一支床弩淩空而至,將左側進攻隊伍前包著鐵甲的木板,鑿出了巨大的破洞。盾墻出現缺口,兩只獨輪車倒地,城頭的突騎施人趁機箭如雨下。

逯得川看到,有唐軍弓弩手中箭跌倒,血流滿地。破碎的獨輪車旁,也躺著不止一具屍體。他的心臟一下子跳到的嗓子眼兒,手足冰冷,呼吸幾乎停滯。他以為盾車後的弓弩手們會分散後撤,然而,下一個瞬間,剩余的獨輪車又湊到了一處,盾墻重新合攏,繼續向前移動。唐軍弓弩手也繼續向前,踩著同伴的血跡,冒著瘋狂的箭雨。

“砰——”又一枚巨大的弩箭,呼嘯而至,在右側盾墻旁邊,砸出了一道白煙。逯得川本能地將頭轉向戰場右側。發現弩箭沒有命中目標,但戰場右側的唐軍弓弩手中,也有人被城頭射來的羽箭命中,手臂、大腿冒起了刺眼的紅。

唐軍身上的鎧甲很結實,但為了保證射箭動作的靈活,他們的手臂和大腿處,卻沒有鎧甲覆蓋!觀察到的結果,讓逯得川心裏隱隱作痛。他發現,自己竟然很在乎那些老兵的安危,雖然自己跟那些老兵根本還沒來得及互相認識。

隱隱約約,他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那些弓弩手中的一員,興奮於他們的興奮,恐懼於他們的恐懼。敵軍居高臨下,不斷發射床弩和弓箭。老兵們頂著箭雨,繼續向前,嘴裏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腳步卻堅定且沉穩。

終於,兩支弓弩手隊伍,都來到了城墻之下。帶頭的校尉高高舉起手臂,隨即向下揮落。數十支明晃晃的弩箭,斜向上掃過馬臉,將馬臉上正在忙著裝填床弩的突騎施武士,瞬間放翻了十幾個。(注:馬臉,古代城墻的防禦設施。為向前凸起的平台,可以防止射擊死角,並擺放防禦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