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裂變(中)(第2/4頁)

兩側的緩坡上,也到處都是人。丟下了主人的驚馬,逆著山坡沖出七八百步之後,體力耗盡,喘息著放慢速度。僥幸沒有被坐騎甩到地上的騎兵們,則東一團,西一簇,騎在馬背上呆呆發愣。

沒有人知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也沒有人知道,那嚇死人的雷聲和爆炸,到底來自什麽“法寶”。他們只知道,如果剛才不是自己在關鍵時刻,憑借本能抱住了戰馬的脖頸,自己今天一定會死得慘不忍睹。他們只知道,剛才如果繼續留在谷地聽從指揮,自己即便不被炸上天空,也一定會被驚馬撞下坐騎,活活踩死。

逃得最遠的,是最先發現情況不對,沖上山坡追殺埋伏者的石國斥候。他們在第一聲爆炸之後,就被受驚的坐騎帶著瘋狂逃竄。他們在逃竄之時,周圍沒有任何障礙,也不必踏過袍澤的身體。而逯得川等人,也被爆炸聲嚇了個目瞪口呆,根本沒顧上對石國斥候進行阻攔。

於是,一副怪異的景象,就出現在了戰場外圍。

上百名石國斥候,已經逃到谷地兩側山坡的最高處,呆愣愣不知所措。而先前被他們追殺的逯得川等人,卻落在了他們身後,想要繼續撤離,就必須面對被他們居高臨下,策馬沖擊的危險。

在逯得川等人身後不遠處,還有漫山遍野的石國將士,明明一人一箭,就能用羽箭將逯得川等人直接淹死,然而,後者卻誰都想不起來從馬背上取出騎弓。

“隊正,怎麽辦?你倒是給句話啊!”逯得川終於感覺到了恐懼,擡起頭,向站在自己身前的張思安請示。

“逃不掉了,準備死戰吧。咱們今天,死也不虧!”張思安也沒想到,大夥居然如此倒黴,成功點燃了地雷的導火索,卻沒跑過受到驚嚇的敵軍斥候。沉吟了片刻,咬著牙說道。

“不虧!”唐蓋第一個啞著嗓子重復,聲音顫抖,臉上的得意,卻遠遠高於緊張。

“只可惜沒留下兩顆地雷在手裏!”路廣廈擡手抹了下眼睛,有些委屈地感慨。“否則這會兒點燃了扔出去,我看誰敢擋著咱們。”

“那倒是。駱書記還說過,等這次任務結束,就教咱們用手雷。唉——”有人感慨著舉起刀,將肩膀靠向身邊的袍澤。

“手雷太小,沒地雷過癮!”

“他媽的,老子就最近幾個月,才終於吃上了肉,真是命苦……”

……

更多的人,感慨著,抱怨著,在張思安身邊整隊。準備跟敵軍決一死戰。至於“投降”兩個字,誰都沒有提,甚至想都沒人想。

作為碎葉人,他們早就知道了敵軍會怎麽對待投降者。他們好不容易才重新當了一回人,不願意再去做奴隸。他們已經深深地明白了,尊嚴到底是什麽。寧願戰死,也不想再屈下自己的膝蓋。

大夥的動作,令距離最近的幾名石國斥候悚然而驚。後者迅速回過神來,然而,卻既沒有策馬發起攻擊,也沒有張弓搭箭,而是拼命踢打坐騎,向更遠的地方逃去。堅決不給唐軍殺死自己的機會!

“跟上我,一起向坡頂走!”張思安又驚又喜,果斷發出一聲命令,隨即緩緩邁動腳步。

五十人的隊伍,緩緩向山坡頂部移動,戰靴踩在草叢中,發出輕微的聲響。漫山遍野的石國武士,像泥塑木雕一般,對他們視而不見。而擋在他們必經之路的石國斥候,則紛紛策馬閃避,仿佛在躲避一群瘟神。

近了,近了,還差二十步,就能到達山坡頂。而翻過山坡,就能找到大夥存放的坐騎,然後揚長而去!張思安緊張得頭皮發麻,逯得川緊張得不敢呼吸,路廣廈、唐蓋、唐塔、車平等人,也全都緊張的臉色發白,渾身上下寒毛倒豎。

山坡頂上的石國斥候,終於有了動作。唐軍身背後的石國將士,也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張思安知道自己沒機會翻過山坡了,果斷停住腳步,下令原地結陣。弟兄們苦笑著豎起盾,舉起刀,在他身邊圍成一個圈子,準備最後一搏。

山坡頂的斥候沖了下來,卻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沒有揮刀,也沒有放箭。山坡上的石國將士,也紛紛重新策動坐騎,潮水般向西飛奔,誰都不肯多看張思安等人一眼。

“怎麽回事?”張思安、逯得川等人再也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先以目互視,然後茫然地扭頭朝四下張望。只見漫山遍野的石國將士,全都調轉了坐騎,朝著西方飛奔。包括剛才已經逃出了山谷的那部分石軍前鋒,此刻也集體掉頭而回,狼奔豕突。

就在石軍前鋒的身後,一面猩紅色的戰旗高高地挑起。戰旗下,數千名大唐健兒策馬持刀,銳不可當。

“咱們的人來了!”

“鎮守使來了!鎮守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