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只(第2/2頁)
托盤裏是幾只粗細不一的帶著針頭的注射劑,旁邊是幾只5ml的安瓿瓶。
闕安及時閉了嘴,擡起眼皮,留戀不舍的從秦郁之腿上走開,利落的跳下床。
秦郁之揉了揉泛酸的手腕,頭一次在看到醫生進來時心裏感到了輕松和愉悅。
醫生放下托盤,撕拉一下撕開手套,咣當敲碎瓶口,動作有一種無情的幹脆利落,口罩下方的嘴唇繃成一條直線,平靜無波的眼緊盯著尖銳的注射器。
注射器向外推拉,很快就充滿了透明的藥液。
秦郁之也例行公事般伸出手腕,安靜的平躺在床上。
注射器裏的藥物他很熟悉,這種藥物三個月要注射一次,看上去是與其他藥液無異的普通藥,好像無害,實際上對身體危害極大。
每次隨著藥物冰冷冷注射進身體,秦郁之都會上吐下瀉,而且會有一段時間持續性的胃痛,秦郁之初中時,因為這藥還犯過幾次急性胃炎。
都說是藥三分毒,這藥至少有六分,但正因這藥的功效型找不到替代品,所以可以說,秦郁之的命有半條都是在用這藥吊著。
今年來,他的胃病嚴重到稍微喝點涼水就不住腹痛好幾天的程度。
開始他還會嘗試吃些止痛藥,痛到後來索性對疼痛麻木,連止痛藥都不吃了。
他有時候會想,自己會不會有一天死了,死因不是犯病而死,而是吃藥吃死的。
挺諷刺的。
針頭挑破皮膚,緩緩沒入皮下,精準而殘忍,像是毒舌般咬上血管。
秦郁之微微蹙了下眉。
針頭推出後,大夫語調快速平穩的囑咐了幾句注意事項。
秦郁之按住棉簽,點頭。
大夫收好東西轉身,卻在要出門口時,看見了正盤腿坐在地毯上的哈士奇。
哈士奇整個呈一個屁股往前撅的姿態,身體前傾,目光專注的盯著面前的書,書旁邊有一個文件夾,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數字符號。
就在醫生以為狗是把這本書當玩具玩,轉身準備出去的時候,只見狗靈巧的用鼻尖翻了個頁,然後叼起旁邊的圓珠筆,在某個加粗的公式下粗粗斜斜的劃出了根橫線。
醫生:……
他難以置信的走近了幾步,看見書上不光有著下劃線,還有著幾個數學公式。
醫生內心有些激蕩,仿佛三觀盡碎,萬年不變的冷漠表情有了些崩裂,步伐不穩的出了房門。
闕安看完了兩頁書,打了個哈欠望向醫生消失的方向,疑惑皺眉:
“他怎麽了,看上去跟受了多大打擊一樣。”
秦郁之把帶血的棉簽扔到垃圾桶,淡淡開口:“回去努力學習了。”
被刺激到了罷了。
闕安噢了聲,叼著書頁回到秦郁之身邊,在剛才劃出下劃線詢問:“這兒,看不懂。”
闕安雖然在爬樹這件事兒上不太靠譜,但答應秦郁之的任務基本都會認真對待。
這本書難度雖然是入門級的,但對於一個完全不識字的人來說堪比天書,闕安著實吃了一番苦頭。
從進度上就能看出來,短短的兩頁闕安看了近五天,還是在每天騷擾秦郁之讓他講解的前提下。
秦郁之微微垂眼,伸出手拿住筆,一邊講一邊幫闕安補充筆記。
可能是剛剛打完針,清冷的聲線略帶了幾絲慵懶,尾調略有些拖沓,像是只長長的喵了聲,拖長了尾音的貓咪。
有一點吸引人。
闕安視線忍不住逐漸由紙張往上移,最後定格到了秦郁之臉上,欲言又止的看著秦郁之輕輕碰撞的薄唇。
秦郁之在面對公式時很專注,帶著金色邊框纏繞的眼鏡,手上寫出來的批注清晰而邏輯分明,眼神帶著平日見不到的冷靜。
闕安突然回想起他以前流浪時,躲在某個小巷裏,無意中在某個角落的店面裏的電視機裏瞥見過的一個畫面。
年輕的教授姿態從容的伸出細長的手指,給放學的男學生講解著題目。
也沒注意到闕安盯著他的眼神有了些許危險的變化。
不像是一條狗,而是帶著一絲野性的好奇,一絲打量,像是野狼在看一只兔子。
還是只正在給他講課的兔子。
秦郁之講完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瞥了眼出神的闕安,冷淡道:“聽懂了?”
闕安沒說話,似在出神,沉默了兩秒,他突然開口道:
“你聲音挺好聽。”
秦郁之:“……”
他揉了揉太陽穴,放下水杯敲了下狗腦袋,指著上面剛寫的筆記:
“誰讓你聽我聲音,趕緊看筆記。”
闕安視線落到一行清秀雋永的數字上,情緒不明,語氣復雜:
“字也挺好看。”
秦郁之拿起筆的手僵在半空:“……”
闕安視線往上偏移了一寸,落到秦郁之骨節分明的手上,若有所思道:
“手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