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逆鱗 王妃,你可真是把本王當傻子一般……

音晚怔怔地看著他,緋色燭光鋪散於嬌面上,勾勒出復雜的容色。

無助的,憐憫的,哀傷的,最終皆化作一抹淡痕,緩緩消失在臉上。

他救不了她,就像當初,稚弱的音晚也救不了蕭煜。

音晚又低下了頭,道:“沒有。”

蕭煜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她,目光中含著探究。

她似乎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

謝家手握重權,是最炙手可熱的西京豪族。謝音晚是謝家嫡女,身份尊貴,備受寵愛,又生了這樣一張美麗的臉,受盡了上天垂憐,天生就該是個驕矜無憂慮的貴女。

可這些日子據蕭煜觀察,她好像活得也並不怎麽恣意痛快。那柔婉美麗的外表下似乎總藏著難言的惶惶不安,像一只被關在籠子裏、柔弱的鳥雀,心事重重,禁不得一點驚嚇。

怎麽看,都不像是個養尊處優慣了的嬌小姐。

蕭煜有些玩味地心想,難不成是因為那道亂點鴛鴦譜的聖旨,被迫嫁給了他,所以才終日郁郁寡歡?

他立刻否了這種猜測。

這是不可能的,瞧謝音晚對著他時這副冷淡樣,哪怕是在床上,任他如何折騰,連句求饒的軟話都不會說,索性閉上眼,連看都不願意看他一眼。

她根本就不在乎他,還指望她因他而牽動悲歡情緒,心生抑郁?

那純粹是自作多情。

蕭煜猜不透她,也不想猜了,只俯下身挑起音晚的下頜,迫使她正對著自己,緩聲道:“那現在清醒了嗎?能說正事了嗎?”

音晚倏地凝起心神,滿含警惕地看著他。

“王府戍衛今天下午抓了一個正想往府外傳遞消息的細作,正想打死,誰知她說是王妃的人,是受了王妃的指使。”

蕭煜手上加勁兒,將音晚的下頜捏得扭曲變形,目光若淬著銀茫的劍刃,割剮著音晚的臉,道:“本王這些日子殺了不少你們謝家的走狗,本想靜靜心,暫且不沾血了,可你偏要往上撞,怎麽,是嫌本王讓你活得太舒坦了嗎?”

音晚的嘴唇微微翕動,欲言,又止,默了片刻,啞聲問:“是誰?”

蕭煜差點笑出聲來,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跟他演戲,問他是誰,她自己派出去的人,她心裏不清楚麽?

他懶得再糾纏,松開音晚,拍了拍手,便有內侍押進來一個女子。

女子妙齡花貌,容色極美,只是發髻蓬亂,衣衫臟汙,看上去很是狼狽。

音晚認得,是大伯贈她的陪嫁繡娘中的一個。

謝家這些年宗族內部關系復雜,父親深受排擠,當初大伯父提出要給她陪嫁,她就算再不情願,也怕落了不敬尊長的口舌,連累父親,只能應下。

繡娘大約是受了刑,踉蹌著爬到羅帳前,戚戚哀求:“王妃救奴婢,奴婢可是大老爺給您的陪嫁,對您忠心耿耿的。”

音晚擡頭看向蕭煜:“殿下想要如何處置?”

蕭煜坐在南窗下的繡榻上,手裏把玩著一樽白釉綠流彩杯,漫然道:“既然是王妃的人,那就給她個體面,行‘雨澆梅花’之刑。”

話音甫落,那繡娘臉色霎時慘白,哭嚎著爬向音晚,鮮血淋淋的手剛要觸上她的衣裙,便被內侍挾住扔出羅帳外。

不怪她這麽害怕,“雨澆梅花”聽著文雅,實則殘忍無比。是要拿浸了水的宣紙一層一層鋪到人的臉上,把人活活憋死。

蕭煜把人送到音晚跟前,要在她面前殺,就是想讓她親眼看著,好長點記性。

受了十年牢獄之苦,一朝得勢,他的脾氣越發乖張暴戾,容不得一絲忤逆,哪怕是他明媒正娶回來的王妃。

蕭煜見音晚不說話,只當她沒話可說,朝內侍招了招手,讓他們把早就備好的銅盆宣紙拿進來。

繡娘已被嚇傻,癱軟在地,連求饒聲都嗡在嗓子眼裏。

內侍正要把她架起來,音晚開口了。

“我有一個更好的主意。”

她身體虛弱,聲音也低弱,如一團煙霧輕飄飄落地,蕭煜也不知聽見沒有,猶自靠在繡榻上飲茶,半闔著眼,一副疏懶模樣。

那些內侍都是蕭煜的心腹,仆隨主,從來不拿音晚當回事,見淮王沒反應,也就權當沒聽見,依舊拉扯著繡娘要行刑。

眼見宣紙浸透了水,要往繡娘臉上糊,音晚顧不得別的,慌忙下床,蹲在蕭煜腿邊,攥住他的衣袖,仰頭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淮王殿下,我有更好的主意。”

蕭煜這才將手中彩杯擱下,摸了摸她的臉頰,笑道:“說吧。”

雖然他好像松了口,卻並沒有叫停殿中行刑的內侍,繡娘的啜泣聲混著繩索綁縛腿腳的聲音傳過來,讓音晚的心“砰砰”直跳。

她不敢耽擱,忙道:“殺一人容易,換長久清靜難。殿下不如借著這股勁兒,將剩下的繡娘都遣送回謝家,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