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金籠 她不乖,就把她關起來

蕭煜的一番表白,讓院中眾人驚愕至極,皆愣在當場,但讓他們更驚的是,蕭煜的話音剛落,馬棚的幹草堆悉簌簌被扒開一道縫,音晚從裏面坐了起來。

她白皙柔膩的臉頰上沾了幾道灰,一綹發絲垂下來,頭上還插著幾根幹草,滿臉懵懂,目光呆愣愣了許久,才僵硬地轉過頭,看著蕭煜,張大了口:“啊?”

蕭煜的眸子古潭般幽深,隔著宣闊庭院與音晚對視了一會兒,眉梢眼角間漾起的浮光漸漸暗下去,他道:“出來,自己走過來。”

音晚的心撲通撲通跳,像個木偶娃娃似的聽話,自己把幹草扒拉開,站起來,趔趄了幾步,險些平地摔跤,這才磕磕絆絆走到蕭煜身前。

蕭煜負著袖,低眸看她,冷聲道:“真有本事。”

音晚顧不得追究他的嘲諷,只抓住他的胳膊,輕聲問:“你剛才說什麽?”

蕭煜的耳廓紅了一點,偏臉上朗若清風明月,半點赧意都不見,他把浸滿汗的手藏在了身後,悄悄在衣裳上擦了幾下,冷著臉抓住音晚的手,把她拖進了客房。

那紙團還在地上,蕭煜彎身撿起來,展開,捋平整了,對著音晚問:“什麽意思?”

音晚堆起嬌靨,柔聲道:“我這不是想跟您開個玩笑嘛。”

說話這句話,她微微怔了一下。她為什麽敢跟蕭煜開這樣的玩笑?這放在從前是絕不可能的事。

難道說是蕭煜近來對待她的方式,潛移默化間讓她覺得可以開這種玩笑,蕭煜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欺負她了。

他們之間好像跟從前不一樣,可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一樣的?

蕭煜被她氣笑了,唇角上彎,露出森森白齒,把那褶皺的紙箋抖了又抖,從牙縫蹦出幾個字:“你平常都是這麽跟人開玩笑的?”

真是奇怪。音晚仰頭怔怔看他,心道,他都這麽兇了,為什麽我竟不怕他了。

她發過呆,自小哄父親的機靈勁兒就又回來了,乖巧在床沿坐端正了,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笑得溫婉:“殿下,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饒我一回,好不好?”

蕭煜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面色沉冷,撂下一句:“肚子還疼嗎?”

音晚搖頭,心裏卻又開始想另一件事。

他剛才說他也愛她。

她應當沒有聽錯的。為什麽他竟好像沒有這回事了一般,她是不是該去問一問?可……萬一他說只是一句戲言,那又該怎麽辦?

她思緒粘黏,正兀自糾結,蕭煜只道讓她好好休息,轉身便要走。

音晚坐在床邊,安靜地看著他。

目光中滿是癡念,又夾雜著些許委屈,柔柔轉轉地看過去,仿若月光映照下的碧潭,被人投擲下石頭,攪出一潭破碎的波漪。

蕭煜每走一步,都覺得心揪一下,她明明沒有說話,卻像在無聲地控訴。他霍然止步,轉過身,迅疾走到床邊,將她摁到床上,壓住她的肩膀,居高臨下地道:“我要問你一個問題,若將來,我和你的父親之間,你只能站一邊選一個,你選誰?”

音晚的睫宇顫了顫,在眼瞼留下兩簇陰影,所有的甜蜜綺念在一瞬消散。她道:“我選父親。”

蕭煜冷然一笑,瞳眸中閃著晶亮似冰的光茫:“那你說愛我?”

音晚道:“我父親不會害你的,可你這樣問,就說明你會害他。”她聲音中帶著哀求:“你就不能放過他嗎?他不是壞人,他真的是個大大的好人。”

蕭煜突然感到一股深深的無力。

有那麽一瞬間他真想把所有往事都說給音晚聽,把謝潤做過什麽都告訴她,可話到嘴邊,又難以開口。他不知謝潤是不是也經歷過這樣的天人交戰……亦或是他在害怕,害怕音晚就算知道了所有事情後,知道她父親有負於他,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父親。

蕭煜自嘲這可笑的患得患失,低眸看向音晚,道:“皇兄扶持我,就是想讓我和謝家相鬥。我們彼此消耗,兩相制衡,才能順了他的意,讓朝野維持暫時的安穩,保證在他駕崩後年幼的太子能順利登基。”

他摸了摸音晚的臉頰,嘆道:“可我不能讓他如願。我身負深仇,歷經磨難,不能就這麽算了。皇兄一死,若我只是淮王,我是穩不住局面的。”

他的聲音驀然變得低緩,頗具蠱惑,如盈水蕩漾在音晚的耳邊:“我要賭一把,若我賭贏了,我所掙來的所有尊貴和榮耀都可與你共享。我只要你一樣東西,堅貞忠誠。”

音晚剛想說什麽,被他覆指堵住唇,他道:“給你時間,再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蕭煜起身走了,留下音晚一夜未眠。

第二日,音晚頂著一雙烏黑眼圈上了馬車,蕭煜早在車裏等她,他烏鬢滑亮,衣角平整,看不出半分疲倦與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