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晚晚,我們要個孩子吧

自打善陽帝駕崩, 穆罕爾王就回了突厥,繼續侍奉他的雲圖可汗。

這些年大周同突厥關系緊張,多有摩擦, 但終歸沒鬧出什麽大亂子。一來, 善陽帝軟弱, 掣於外戚,不想大動兵戈,到最後都是破財免災,保全顏面為上。二來, 雲圖可汗老了, 後繼無人, 突厥內部面對分裂,自然不想也無力傾國大戰。

便是這樣,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直到蕭煜登基。

蕭煜登基不出三個月,突厥騎兵便在大周邊境吃了癟。往日他們囂張慣了, 只騎著寶馬拿著彎刀去騷擾一圈, 掠些附近周民的糧食雞鴨回去, 戍邊的將領通常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這回不同,蕭煜下了嚴旨,若膽敢讓突厥騎兵越邊境一寸,擾民一戶,守關將領立斬不赦。

那些邊將怕丟了性命,不敢怠慢, 硬著頭皮拿出快生銹了刀迎敵,倒也把犯境的突厥打退了。

如今,草原上皆知新帝手腕強硬, 不可等閑視之。

雲圖可汗深受新崛起的耶勒可汗威脅,擔心大權旁落,暫且咽下殺子之仇,咬著牙與大周新帝交好,特派了穆罕爾王再次來使大周。

那穆罕爾王不是空手來的,而是帶著見面禮。

見面禮就是失蹤數月的謝蘭亭。

謝蘭亭在小別山被胡商救起,起先昏迷不醒,胡商有心送他回家,卻問不出他家的地址,他當時傷得那般重,又不能把他扔下,便只有帶著他順北方廊道一路西行。誰知半路遇上突厥來襲,胡商是胡人,又不是大周子民,邊關將領慣會鉆聖旨的空子,也不管他們,任由他們被突厥人擄走。

謝蘭亭在突厥住了將近六個月,中間聽聞帝都巨變,料想父親和妹妹為找他該急壞了,說不定還會以為他死了,自是歸心似箭的。

但他同胡商一起做了突厥的階下囚、馬前奴,被看管得嚴實,別說逃,就是往外遞信都做不到。

他經了一場兵變,受了一番算計,鬼門關走了一遭,人也成熟許多,深知身份一旦暴露,突厥人必會用他來威脅父親和妹妹,便只有先蟄伏下來,伺機而動。

蟄伏了小半年,恰遇耶勒可汗帶兵突襲奴役他的突厥部落,把他救了下來,交給了穆罕爾王,讓穆罕爾王帶他回長安。

宣室殿中燈燭亮如白晝,音晚臨進殿門時絆了個趔趄,差點向前撲倒。蕭煜這一回趕在紫引之前攙住她的胳膊,兩人四目相對,蕭煜慢慢把手收回來,道:“去吧。”

謝蘭亭站在殿中,青布斜襟長袍,黑色馬靴,下頜尖長出了一點點胡髭。

他聽到聲響,微顫了顫,回過頭,飽經滄桑的面上浮掠起點點笑意:“晚晚,哥哥回來了。”

音晚撲進了他懷裏。

這麽長時間,她深夜夢回,常夢見兄長,不是渾身是血,就是流落異鄉在吃苦。醒來,又面對那一殿的珠光影壁,那緊逼著她纏綿溫柔的蕭煜,心中備受煎熬。

好像如今的一切榮華,包括皇後鳳位,都是用她哥哥換來的。

若她當初沒有嫁給蕭煜,沒有與他結著姻緣,也許哥哥就不會遭此劫難。

憶及往事,她不禁伏在蘭亭肩頭潸然,泣道:“都是我害了哥哥。”

她說得真情意切,站在一旁的蕭煜微愣怔。

原來她一直都是這麽想的,覺得是她害了蘭亭,那麽這麽長時間她除了在憎恨他,還憎恨自己,一直活在內疚裏麽?

為什麽,她為什麽要往自己身上攬,這事跟她又有什麽關系?

蕭煜既心疼又惱恨自己的粗心。

蘭亭輕撫著音晚的背,溫聲安慰:“這跟妹妹無關,是為兄太蠢,著了旁人的道。”

他說得低緩又認真,剛坐下的蕭煜不由得抿了抿唇,略微顯出心虛。

兄妹兩訴著衷腸,收到信兒的謝潤來了。

父子久別再見,自是熱淚盈懷,情難自抑。

但天色已晚,本就是違背了宮禁,謝潤怕給音晚多添麻煩,領著謝蘭亭先行回府,改日再敘。

謝蘭亭走後,蕭煜讓望春給音晚搬了把椅子坐在身側,聽陸攸的回稟。

“臣奉皇命順著長安外的官道一路找尋蘭亭公子,走了許多彎路,幸而運氣不錯,在廊道遇見了穆罕爾王,正帶著蘭亭公子來長安,便結伴而行。”

他這些日子風餐露宿,臉曬黑了許多,人也憔悴,內疚道:“若當初臣能護好蘭亭公子,就不會有幾日的波折了,都怪臣,有負皇命。”

他說話的間隙,偷偷覷看音晚的臉色。

來時榮姑姑囑咐過,如今蘭亭公子已經找到了,該說的話必須要在皇後面前說清楚。當時陛下設那個局實屬無奈,卻也盡了全力救蘭亭公子,甚至冒了君臣反目的風險。

他確然對皇後和蘭亭有所虧欠,但著實也承受了不少壓力去盡可能扭轉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