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陛下,娘娘不見了!

寢殿檐角下換了新的宮燈, 以竹篾為骨,犀角為飾,織得疏疏的薄絹上繪著纏枝牡丹魚藻紋, 明晃晃的宮燈一耀, 幾尾紅魚遊曳在爛漫艷麗的牡丹花間, 熱鬧又喜慶。

音晚很喜歡這種款式的宮燈,命人取了一個下來抱在懷裏把玩。

蕭煜伏在案上批奏折,不時擡頭看她一眼,見她玩得高興, 臉上也掛著笑, 目光柔眷, 滿是寵溺。

亥時至,紫引把滾燙的安胎藥端上來了。

蕭煜將手中的奏折放下,起身接過來, 坐到音晚身邊。他舀起一勺熬得沉釅的藥汁,耐心吹涼, 才喂給音晚。

湯藥濃醇苦澀, 音晚喝得眉頭緊皺, 蕭煜像變戲法似的,不知從哪裏拿出一顆桃脯塞到她嘴裏。

桃脯上滾了一層糖霜,將果肉原本微酸的滋味調和得恰到好處,酸酸甜甜,在舌間蔓延開來,瞬間便蓋過了藥的苦味, 令唇齒留香,回味無窮。

音晚吃完一顆,猶覺不夠, 抻頭朝向蕭煜:“我還想要。”

她素來內斂沉靜,鮮少會有這般放縱貪吃的模樣,蕭煜不禁一笑,從幾底摸出一只翠蘭釉瓷小罐,揭開罐蓋,又摸出來一顆桃脯。

音晚吃過,看上去心情頗好,竟沖他揚眉笑了笑。

側畔燭光幽爍,在她腮邊推開一抹淡紅的暈影,點綴著淺凹的笑靨,溫甜柔軟。

蕭煜看得心動,傾身想親她。

她沒躲,也沒迎合,只安靜坐在那裏,由他將細碎的吻落在眼皮、頰邊,最後停在了唇上。

輾轉廝磨,情漸轉濃,蕭煜的手不由得撫上她的衣帶,音晚的反應極快,立即打掉他的手,把他推開。

也不知是蕭煜沉浸在繾綣柔情中失了防備,還是音晚用的力氣太大,他竟被她推得歪倒在榻席。

音晚捂著微凸的腹部,滿含警惕地冷冷睨著蕭煜。

蕭煜維持著跌倒的姿勢,胳膊肘拐在榻席上,支撐著身體,怔怔仰頭看她。

短暫的懵懂之後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臉頰瞬時滾燙,有些難堪,有些惱怒,半天才沉聲道:“我知道有孩子,我只是想親一親你,我又不是禽獸。”

音晚蔑然輕哼一聲。

蕭煜從來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一股炙熱怒火蹭得躥上來,坐正了身子跟她理論:“這些日子你說什麽便是什麽,我對你有求必應,就算討不著點好,你能不能講點道理,我幾時像你想的那麽禽獸過?”

“你沒有嗎?”音晚目光湛涼,滿是嘲諷:“在這事上皇帝陛下不是一直由著自己性子來嗎?你想要時便得立刻要,我跟你說我不願意、我疼的時候,你哪一回放過我了?你不是嫌我矯情便是要我忍。”

“你說自己不是禽獸,我可真不明白,你什麽時候不是禽獸了?”

她說話慢悠悠的,把蕭煜說得臉色漲紅,又惱又恨,偏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從前確實混蛋。兩人剛成親時音晚也就才十六歲,容顏美艷,身段裊娜,哪怕他恨謝家至極,哪怕他再挑剔苛刻,都不能否認,這是個天生的尤物,勾人心魂,誘人沉淪。

初識得各中美妙滋味,他就像個毛頭小子似的,嘗到點甜味就想一個勁兒地嘗,不知節制,粗蠻暴力,哪一回都得把音晚弄哭,那個時候的他卻一點不會心疼她,甚至還覺得梨花帶雨、泣若嬌啼格外助興。

第一晚後有女官來收落紅的帕子,就曾在他面前咕噥過血流得太多,怕是傷了小姑娘家的身子。

他根本不入心,拂袖便去上朝,晚上回來該如何還如何。

那時的音晚還不像後來與他橫眉冷對,見著他時還會嬌怯臉紅,在床榻間雖說羞赧扭捏,大多時候還是順著他遷就他的。

直到第三夜,他取樂完了從她房中出來,回到自己的寢殿,更衣時發現褻衣邊緣沾了一小攤新鮮的血,叫榮姑姑看見了,死活勸著他七日內不許再去折騰音晚,臨了還搬出子嗣之事來嚇唬他。

他倒聽話安生了七日,卻不是心疼音晚,而是惦記著讓她給他生個孩子好送到突厥為質。

若把人弄壞了,還怎麽生孩子?

這些事一經回憶,蕭煜便恨自己,恨不得提起刀往身上戳個窟窿,再面對音晚時,卻是連半點脾氣都沒有了。

他心疼她是一回事,突然間還想通了,他曾經那麽對她,在驪山時她還願意幫他,甚至若後來沒有謝蘭亭那档子事,她還會與他好好把日子過下去,在驛館他說喜歡她時,她還那麽高興。

曾經,她當真是那麽地愛他,那份愛,怕是比他能想象到的還要深得多,深到可以默默忍受消化一切他所給予的屈辱和疼痛。

蕭煜的心像叫人揉捏成團,淩虐撕扯,痛得不是滋味。他在音晚冷怒的目光中小心翼翼靠近她,想拉拉她的手,卻又不敢,只能將手徘徊在她身側,柔聲道:“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你不要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