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蕭煜要親自去找晚晚
濃煙連卷, 大雪漫天。打鬥的人影在雪中交疊撕扯,伴著淒厲慘叫,甲兵閃動, 刀鋒過處鮮血飛濺, 須臾之間, 便將蔓蔓草地染成斑駁血紅。
馬蹄疾馳踏雪,重重包圍過來,馬上的人搭弓引弦,箭尖一簇火苗, 沖破沉釅夜空朝帳篷這邊射過來。
密匝匝的, 如星雨降落, 帳篷上火舌燎起,飛快被烈焰吞沒納入熊熊火海。
這一片草原紅光貫亙天地,馬聲嘶叫人聲哀鳴, 恍若人間煉獄。
耶勒左手捏著音晚的手,右手拿刀, 腋下還夾著一只方盒, 領著鐵騎揮刀殺出一條血路, 他在馬前招呼:“不要戀戰,撤。”
聲音沉定,半分慌亂都沒有。
這支曾隨耶勒四處征討的戰隊有素地朝他聚攏,如一群擅長出沒於黑夜的猛獸,眸似鷹鷲般銳利,於細密織就的進攻網中找出薄弱疏漏, 破開一道血淋淋的生路,翻身上馬,隨耶勒離去。
耶勒與音晚同騎一匹馬, 將她護在懷中,把那只方盒塞給她,讓她抱緊了,揚起蟒鞭狠抽馬背,馬聲尖嘯,甩開蹄子揚塵而去。
音晚在顛簸中回頭看去,見大片帳篷正在火光中化作灰燼,雪如鵝毛,紛揚落入其中,似撲火的飛蛾,瞬間被光焰吞噬。
她猛地想起什麽:“外祖母!”
耶勒將她圈在懷中,溫聲道:“沒事,有人保護她。”
音晚長舒一口氣,不再說什麽,想起自己的生辰禮物,金絲葫蘆耳墜還沒來得及帶出來,心底略微遺憾,又想起今夜死傷那麽多人,更加傷慨。
他們逃了一整夜,直到天將明時才在一座山谷間停靠。
重巒綿延,黛山頂部是皚皚雪峰,一股細泉自亂石巖間淌下來,流入蜿蜒溝壑之中。
耶勒讓人生火起灶,自己拿著水囊去接了點泉水,倒進灶中燒熱,從隨身行裝中摸出一只粗瓷碗,把熱水倒進去。
音晚正靠樹抱膝坐著,觀察隨舅舅逃出來的部下。
他們各個神色如常,有在外圍望風放哨的,有聚在巖間捧泉水喝的,還有分食幹糧的,好像昨夜那場大火和廝殺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麽,是司空見慣的。
反倒是青狄和花穗兩個小丫頭,瑟瑟縮縮靠在一起,好像被嚇掉了魂。
她正想起身去安慰安慰,耶勒端著熱水過來了。
他衣袍上淋漓沾著血漬,手卻洗得幹幹凈凈,端著同樣幹凈的粗瓷碗送到音晚嘴邊,輕聲道:“喝一口,然後吃點東西。”
音晚乖乖地把碗接過來,喝了小半碗,然後轉動碗沿,遞給耶勒,示意他也喝。
耶勒擡手去接,動作一滯,眉頭緊緊皺起。
音晚突然注意到,他的左肩正有血漬不斷滲出來,浸透了緞袍。
“傷口裂開了。”音晚的聲音發顫。
葛撒戈聞聲過來,從腰間摸出一個小瓷瓶,正要揭開封塞,音晚見他手上臟兮兮的,立即道:“我來吧。”
她雖然話不多,可心思細膩清透,明顯能感覺出,雖然身陷險境命懸一線,可舅舅還是一路都在遷就照顧她。若這個時候還死守著那一套“兩人沒有血緣,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法教條而袖手旁觀,不光自私,而且冷血。
只要心底坦蕩,非常之境無不可為。
音晚想通這一點,卸下心間負擔,擡手去解耶勒的腰帶,他的數層衣衫都被血浸透,黏糊糊粘在一起,音晚小心翼翼地一層層揭下,才露出那被紗布重重包裹的肩膀。
白色紗布已徹底染成血色,音晚從發髻間撥下玉釵,把與血肉纏黏的紗布挑開,終於見到他的傷口。
極深的一道口子,自左肩胛一直蜿蜒到肩頂,像是刀傷,血肉都向外翻開,血珠不斷順著口子往外冒,瞧上去甚是驚心。
音晚低頭咕噥了一句什麽,把藥膏倒在掌心,用指尖蘸著一點點給他往傷處塗抹。
耶勒不怕疼,但被那麽只綿軟小手一下下撓著,撓得他癢癢的,反倒覺得難受。他輕咳一聲,沒事找話:“你剛才說什麽?我沒聽清。”
音晚氣鼓鼓道:“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想著喝酒,是嫌命太長了嗎?”
耶勒的嘴半張了一會兒,訕訕合上,決定先不說話了。
不說話,眼睛就想四處亂瞟。
音晚大約是怕袖緣蹭到他的傷口,將袖子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玉腕,纖細雪膩,光滑瑩潔,在他頰邊上下挪動,帶起陣陣香風拂面。
好像是脂粉香——耶勒聞慣了脂粉香,又覺得這個香味跟從前聞過的不太一樣,沒有那麽濃郁,是清冽香甜的,如蘭似麝,輕縷縷的往人鼻子裏鉆。
他一時有些發愣,仰頭看去。
音晚正低頭檢查他肩頂的傷口,蛾眉深蹙,眸含憂慮,秀唇微微癟著,像是極不滿意,下頜隨著這細小動作而上挑,勾出一截優美流暢的頸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