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晚晚,你喜歡嗎?

音晚睫毛顫了顫, 目光低垂,沒有說話。

蕭煜無端有些趁人之危的感覺,他的心情驀地復雜起來, 想和音晚朝夕相處, 又怕這種情形下將她逼得太緊, 讓她對自己更加抗拒厭惡。

可事情便是這樣,眼下來瞧並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蕭煜覺得音晚並不是一個意氣用事的人,況且她把小星星看得比命還重,她該知道怎麽做才是最好。

因此他沒有催促, 只是陪音晚坐著, 給她擋住凜冽寒風, 默不作聲。

安靜須臾,音晚輕聲說:“父親是不是走了?我想跟他說幾句話。”

蕭煜立即站起身,把禁軍叫到跟前, 讓他們去追謝潤。

謝潤其實並未走遠,這些事接踵而至, 讓他心煩意躁的, 剛才沒有多想, 策馬走出去一段才猛然回過神,他已許久沒有和音晚好好地說說話了。

此事一出,音晚心裏應當也不好過的,他自以為是地給她做了安排,也沒有問過她到底願不願意。

手拉韁繩,飛踏的馬蹄緩緩而止, 謝潤正要調轉馬頭,禁軍追來了。

夜闌深深,到這一會兒雪也停了, 唯有夜風嗚咽盤桓在耳畔。

蕭煜特意摒退左右,連他也走開了,獨留音晚在茶棚裏等候。

謝潤走進來,輕喚了聲“晚晚”。

音晚本正站在茶棚一壁默然出神,聞到聲響,回過頭來,目光隱有閃爍,低眉斟酌了片刻,盡量讓自己平聲靜氣:“我有一件要緊的事想對父親說。”

她將自己在瑜金城的遭遇原原本本說給了謝潤聽。

音晚小時候對父親是格外依賴的,但凡有了煩惱有了心事都會對父親說。可隨著年紀越來越大,有了姑娘家的細膩心思,便也有了父女之間那種微妙的隔閡。

譬如,當年她心念蕭煜,想應承那門誰都不看好的婚事時沒有對父親明說過,後來自食苦果,在王府宮闈裏受了許多委屈也沒有對父親說過。

都說兒大避母,女大避父。有時音晚常想,倘若母親能陪著她長大,父女之間有個調和,興許可以做到更加親密信賴的。

可自小到大父親總是那麽忙,總是憂色沉沉,音晚不得不學著懂事,不得不學著體諒,盡量不以自己的事去給父親添麻煩。

久而久之,便成了習慣。

後來音晚終於明白了,父親身上擔子太重。他既要小心翼翼保護著自己和兄長的身世不外泄,還要仔細綢繆替母親復仇,更得在波詭雲譎的朝堂爭鬥中苟活下來。

這些年他太累,對於子女他已經盡力了。

外人眼中的音晚系出名門,父兄寵愛,該是花團錦簇風光無限的世家小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分外孤獨,自我築起一方疏疏涼涼的天地,藏著許多不曾與人說的心事。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曾經那個保護過她,肯彎下腰耐心安靜聽她訴委屈講心事的含章哥哥才一直被她放在心裏,任歲月滄桑扭曲到面目全非,依舊光芒不滅牽動執念。

來時之路看上去金鏤玉飾,可其中的悲涼寡味只能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去體味。

茶棚中一片死寂,謝潤聽完整個故事,手緊攥成拳,連帶著胳膊都在顫抖。

顧及女兒在側,他強行壓抑怒氣,讓自己的面容看上去不那麽陰沉駭人,冷聲道:“此事我知道了,晚晚放心,爹定會替你討個公道。”

音晚覷看著父親的臉色,說:“舅舅當初把我救出未央宮,也多虧了他的安排和照料,我才能安然生下小星星。我說這些並不是要父親替我討公道,只是舅舅和陛下之間頻起沖突,他又住在謝府,我怕父親一直蒙在鼓裏,到時萬一出事來不及應對,煩請父親想想辦法,勸說舅舅早些回草原去吧。”

謝潤應下,又囑咐了她幾句,方才轉身離去。

音晚等著馬蹄聲漸遠,才攏了攏衣襟走出茶棚。

蕭煜正指揮人把三五箱行李搬上馬車,青狄和花穗兒站在一邊打著哈欠,像是被人連夜從床榻拖起來似的。

小星星正躺在青狄的懷裏,呼哈呼哈睡得正香。

蕭煜見音晚走過來,下意識彎身想去拉她的手,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只將自己的黑狐大氅脫下給她披上,小心翼翼與她商量:“你和星星坐後邊的馬車,我坐前邊的一輛,這樣行嗎?”

音晚實在太冷,手都好似凍僵了,緊攏住大氅,輕點了點頭。

馬車駛得很緩慢,幾乎感覺不到什麽顛簸,小星星睡得很香,白皙流潤的腮頰微微鼓著,嘴唇不時“吧嗒”幾下,像做了個美夢。

音晚縱然滿心憂事,可看到兒子恬靜的睡顏,還是不禁勾唇淺笑,覺得無比幸福滿足。

馬車倏地停下,車幔被挑開,蕭煜鉆了進來。

青狄和花穗兒正倚靠著車壁睡了過去,他刻意將腳步放輕,沒有把她們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