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你和小星星跟我回行宮吧……

“朕去看過珠珠和玉舒失蹤前馬車停的地方, 周圍人來人往,若是強行被擄,再加上身邊還有好幾個小廝, 不會沒有動靜的。可禁軍盤問過所有在周圍擺攤的商戶, 當時皆沒有發現異常, 那問題便是出自那幾個小廝的身上。”

蕭煜偏頭看向茶棚外的謝蘭亭,他大約終於叫喊累了,獨自坐在地上,抱著他的劍, 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謝潤回頭看看兒子, 擰眉沉思, 驀地,轉身出去,把謝蘭亭提溜了進來。

“把當時的情形詳細再說一遍。”

謝蘭亭茫然看向父親, 因為過度焦急和疲憊,目光顯得有些空洞。

謝潤拔高語調又重復了一遍:“把當時你和珠珠分開時的情形再說一遍, 能多詳細便多詳細, 把所有你能記起來的細節都說一遍, 不可有遺漏。”

蘭亭一陣陣恍惚。

當時暮色將合,大雪紛飛間天光甚是暗淡。

他從珠珠手裏接過玉舒,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攙著夫人送她上馬車,他再把睡過去的孩子遞給她,撩起前袂正要踩著杌凳上去, 有人自身後叫住了他。

是家中小廝謝安。

他是蘭亭的身邊人,機靈聰敏,還會識文斷字。這些日子父親在外忙碌, 又時至年尾是交租的日子,珠珠要照料孩子,家中田莊賬簿多虧了謝安和他一同查看。

蘭亭很信任他,待他也有別的小廝沒有的體面。

謝安眉宇間滿是焦色:“公子,出事了。奴方才瞧見皇帝陛下微服而來,面色甚是不善,拉著咱們家姑娘和耶勒可汗去了茶肆,您要不去看看?”

他就去看了。

茶棚有些漏風,凜冽西風滲進來,颼颼刮起裙袂衣袖翩飛。

除了風聲,再沒有別的聲響,裏頭安靜得很。

聽到這裏,連音晚都有些明白了。

這個小廝有問題。

就算他很得信任,知道耶勒的身份,可蕭煜是微服而來,所帶禁軍也都未穿官服,且天子之駕,就算沒有大興儀仗、清肅街道,也不可能任由什麽人都能隨便靠近他。

這小廝遠遠地看一眼,就能十分篤定是皇帝陛下微服而來,可真是厲害。

音晚看向兄長,他落拓地抓著頭發,痛苦又煎熬:“珠珠和玉舒不會出事吧?我們不曾和人結過仇啊……”

他顯然已經深受打擊,無法清醒地再去思考問題。

謝潤沒有埋怨他,只是心疼地看著兒子,而後,朝西舟使了個眼色。

西舟快步過去,攙扶住謝蘭亭,低聲勸慰:“我們先回去,這裏這麽多人,任他什麽妖魔鬼怪,也是插翅難飛的,先不要再這兒添亂了。”

蘭亭許是真累了,渾渾噩噩隨著西舟走,臨出茶棚之前,西舟沒忍住回過頭看了一眼音晚,但音晚一副心事甸甸的模樣,兀自垂眸皺眉,根本沒有察覺到他飄過來的視線。倒是蕭煜,涼涼眄了他一眼。

西舟怕再給音晚惹麻煩,忙將視線收回來,專心攙著謝蘭亭往外走。

謝潤也終於明白蕭煜說的連環計是什麽意思了。

先是用崔家那個孩子把他引開,牽扯了他大半精力,再趁機買通謝府中的下人,理應外合伺機生事端。

這事是巧合,也不是巧合。

那些人多半是沖著音晚和小星星去的,終日徘徊在柿餅巷,想對兩人下手,奈何蕭煜派去的禁軍防衛得嚴實,十二時辰不離崗,而音晚又足夠小心,在洛陽出了拐賣孩子的事後便不再帶小星星出門。

小小的一條街巷,固若金湯,半點可乘之機都沒有。

而正當對方圖謀不成,一籌莫展之時,今日,蘭亭帶著妻兒來看妹妹了。

他們意外發現了一個好時機,便退而求其次,擄走了珠珠和玉舒。

那小廝謝安一定有同夥。

就算他能花言巧語誆騙走珠珠,可還剩下幾個小廝呢,他們各個機敏,走到半途定然會發現不對的。

謝潤就算這些日子被外面事牽扯了些精力,疏於對府內下人的管教,也不至於偌大一座公府像個篩子,四處都漏風吧。

能制住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廝,靠謝安一人肯定不行。

事情分析到這裏,謝潤反倒生出些希望。對方如此煞費苦心,綁走的也不是他最想要的人,定不會只是殺一對無辜的母子泄憤,必然還有後招。

想到這一節,謝潤的思緒猛然一滯,擡頭看向音晚。

茶棚裏掛著一盞油燈,隨風雪輕輕搖晃,昏黃的光暈落到音晚臉上,影絡朦朧遮面,顯得神情落寞憂戚。

他心中一慟,仿佛又回到了十幾年前,曲神醫驗過那瓶鏡中顛的解藥,捋著花白胡須嘆道:“藥倒是真的,只是將夠一人的劑量,給兒子還是給女兒,你且得好好想一想。”

當年他做了決定,痛苦與愧疚一直如影隨形,折磨了他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