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女子(一)(第2/3頁)

笑容僵在張斌臉上。

他來關外的事無人知曉,連住店用的都是假名字,這女人分明與自己素不相識,怎會一口叫破自己的身份?

他下意識瞥了眼對方手中的刮骨刀,只覺那一下下仿佛割在自己身上,額頭漸漸冒出來一層冷汗。

同桌的另一個漢子覺出不對勁來,反手握住腰後刀柄,慢慢站起身,緩緩退到另一張桌上去了。

一時間,大家竟都顧不大上吃飯了,咀嚼聲、筷子磕碰聲、談話聲消失的無影無蹤,一個個都分神來觀察這邊的情形。

酒館內熱氣很足,那姑娘便將外頭的皮襖和圍脖都脫了,抖抖雪水,請小二掛到火爐邊烘幹,又從懷中掏出一張告示抖開,“張斌,去年七月二十五華山腳下、九月二十日勍香鎮、十一月二十三日譚家口……共計奸殺女子九名,被捕後砍傷衙役越獄外逃,官府連同家屬合計懸賞四百五十兩……”

張斌腦袋裏嗡的一聲,面上兇光畢露,抽出腰間匕首狠狠朝她刺去!

他快,那姑娘更快,像頭頂生眼似的,還低頭看著手裏的紙時,雙腳便在地上一蹬帶著凳子退了開去,起身反手一探就捏住了他的後頸,然後直接把人臉朝下狠狠砸在桌子上,震得杯盤碗碟哐啷啷響成一片。

張斌被這一下砸得頭昏腦漲,兩道鼻血橫流,腦袋嗡嗡作響、眼前金星直冒,整個人都軟爛了。

一切只發生在瞬息間,桌上的酒壺被震翻,渾濁的酒液順著桌沿滴滴答答在地上匯成一汪。

細微的水滴聲在死寂的酒館內被無限放大,旁邊幾桌的客人針紮耳朵似的驚了一跳,齊刷刷往後挪了幾尺,生怕待會兒有血濺到自己身上。

張斌被自己的鼻血嗆得咳嗽起來,“你到底是誰!”

他腦海中已經隱約浮現出一個名字。

那姑娘一挑眉,並不理會,看向張斌的眼神中已經帶了柔情:是一種看銀子的柔情。

本來出關是辦事的,結果路上遇見懸賞,這銀子不要白不要。

張斌忽然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的寒意,“等,等等!我給你更多,你放過我,放過我!”

好不容易逃到這裏,他絕不回去!

年輕姑娘的手又白又嫩,動作極其輕柔,在昏黃的光線下透出幾分旖旎和曖昧,然而張斌卻一陣毛骨悚然,在心裏大著膽子把她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幾遍,這輩子從沒這麽文思泉湧過。

他保持著臉朝下的姿勢,艱難地從懷裏、袖子裏,甚至是靴子裏掏出來許多碎銀、銀票,說不得也有個四、五百兩。

然而那姑娘卻微微嘆了口氣,把人往地上一丟,幹脆利落地將背後兩截半人高的物事抽了出來。

見此情景,張斌汗如漿下,眼睛裏都冒了血絲,聲音發顫道:“還有,還有!包袱就在我房裏!”

那姑娘臉上終於多了點笑模樣,宛如一朵盛開在冰雪之地的鮮花,嬌艷非常。

得了自由的張斌齜牙咧嘴地站起來,低頭揉著身上痛處,拱肩縮背十分恭敬。

可剛走到那姑娘身後,他就神色驟變,抄起沉重的條凳往她腦袋拍去,猙獰的臉上殺氣騰騰,“去死吧!”

那條凳少說也有二十斤重,掄起來呼呼作響,拍人腦袋跟拍西瓜壓根兒沒有任何分別。

這一切來得又急又快,大堂內眾人幾乎都以為那個年輕漂亮的賞金獵人要橫屍當場時,卻忽然聽到一聲嗤笑。

那笑聲極輕極淡,似江南三月的煙雨,薄如紗細如絲,在空中一蕩而過,分明透出幾分對不自量力的譏諷。

那姑娘雙手一抖,細長包裹外面的布條便紛紛落下,現出來一根鐵棍和一把怪模怪樣的短柄細長刀。她將那一棍、一刀兩頭一磕一扭,轉眼組成一把一人高的斬馬/刀,腰身一扭撇開半步,側身一刀劈下,將那沉重堅硬的條凳切豆腐一樣從中間劃為兩半,露出後面張斌驚駭的臉。

腳尖一挑,方才被用來偷襲自己的匕首便落入掌心,她在指間翻了個花兒,穿透張斌的手掌一刀剁在桌上。

血花飛濺!

張斌被帶趴在桌上,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摸了摸露在外面的刀柄,愣了下才慢慢回神,淒厲地慘叫起來,“啊啊啊!”

旁觀眾人齊齊吸了口涼氣,手裏的肉餅掉了都不知道。

好狠辣的娘兒們!

有人認出她的兵器,脫口而出,“鴛鴦眼白星?!”

“白鷂子?”

據說幾年前有個姓白的姑娘異軍突起,生就一雙異色貓瞳,一身輕身功夫靈異詭譎,偏招數又大開大合,像極了塞外猛禽,故而人稱鴛鴦眼、白鷂子。

白星置若罔聞,反手將斬馬/刀背在身後,非常客氣地對掌櫃的道:“勞駕您將他的行囊取來。”

掌櫃的兩股戰戰,聞言忙不叠的去了。不多時,果然氣喘籲籲扛著個大包袱過來,額外還有張斌慣用的兩柄大樸刀、一雙破鞋,顯然十分盡心,連根毛都沒敢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