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鐵鍋燉大魚 妙不可言啊!

廟會過後, 新年氛圍就已經很濃,左鄰右舍見面的問候已經變成了“過年好呀”。

過年意味著什麽呢?

意味著一家團圓,穿新衣, 戴新帽, 吃好吃的!

有心急的小孩子一早就鬧著要穿新衣裳,但父母豈會輕易允許?少不得說幾句好話哄著, 再塞幾顆糖果,甜甜嘴。

對尋常人家而言, 糖果點心什麽的, 可不是日日都能吃得到的。

那裝滿糖果的匣子總是關得緊緊的, 放得高高的, 鑰匙由家中最具權威的大家長掌握。在孩子們的眼中,那擱置著糖果匣子的高聳櫥頂便如同世上最難攀登的高峰, 如何瞞著爹媽偷來鑰匙,悄悄爬上去打開匣子,從裏面悄無聲息的竊取一兩塊點心……就成了他們心目中的充滿刀光劍影的江湖。

多麽驚險刺激呀。

有時他們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 殊不知是家裏的大人暗自放了水嘞,只為求一個耳根清凈罷了。

一塊粗糙的糖果就夠那些有無窮精力的小東西們歡喜好幾天呢!

忙活了一整年, 就算大人也想偷個懶、松口氣呀。

小孩子的世界總是很簡單, 手頭一有吃的就忘記了最初的堅持。

分明臉蛋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珠呢, 就歡歡喜喜的接過糖果, 咧開掉了幾顆牙的嘴巴, 蹦著跳著笑著叫著跑出門去, 與小夥伴們一起分享。

什麽新衣裳, 早忘到九霄雲外去啦!

有無處可歸的流浪藝人經過,徑直在街口擺下攤子,把個瓜皮帽放在地上, 自己撥弄二弦,微閉著眼睛,搖頭晃腦唱些從外地聽來的新鮮戲碼。

若沒有新鮮戲碼也不怕,他們本身就是一部活動的戲本子呀。

二弦一響,那蒼涼的亙古不變的唱腔瞬間劃破灰霾的天幕,叫人打從心尖兒開始,就跟著發起顫來。

幹燥粗糙的嘴唇微微開合,便吟唱出一段又一段離奇曲折的人生。

剛還四處玩鬧的小孩子們仿佛受到吸引,呼朋引伴的跑過去,微微仰著腦袋,聽得入了謎。

說書人的故事好像在訴說另一個世界,裏面有許多他們聽不懂的話,可這並不妨礙孩子們全身心的投入。

他們不明白為什麽兩個人明明相互喜歡,卻硬要分離,但這一點也不妨礙一群小鼻涕蟲替故事裏的人哇哇大哭。

不斷有過往的百姓駐足聆聽,聽到動人處也跟著淌眼抹淚唏噓不已。

若手頭寬裕的,少不得丟幾個銅板;手頭不寬裕的,一曲終,跟著拍個巴掌,叫個好也就是了。

賣藝人朝眾人微微頷首示意,彎腰端起瓜皮帽,也不數究竟賺了幾個大錢,就這樣心滿意足地揣起來。

人活一世,品味一生,或許本來就有不一樣的活法,自己的故事有人聽,他已經很知足了。

見幾個小娃兒哭得慘兮兮,賣藝人反而笑了。

他彎下腰,用粗糙的衣袖替他們抹了抹紅彤彤的臉蛋,“哭什麽?”

小孩子們紛紛搖頭,滿面茫然。

他們也不知道哭什麽,只是覺得心裏酸酸的,眼淚便控制不住的落下來。

賣藝人見狀,笑了笑,露出嘴巴裏的兩個沒牙豁口,挨個摸了摸他們的小腦瓜。

有個圓滾滾的小孩子吸了吸鼻子,“爺爺,您也掉牙呀?”

賣藝人呵呵笑著點頭,“是呀,我也掉牙呀。”

說來,人這一輩子當真奇怪,沒牙來,沒牙走,豈不正像一個輪回麽?

那小胖子還帶著濃重的哭腔,卻已經開始為找到跟對方的共同語言而高興起來,“那爺爺您的牙齒往房頂上扔了嗎?爹說這樣會長的高。”

賣藝人點頭,“扔了呀。”

小胖子還要再說什麽,路邊酒樓裏就走出來一個與他長相有六七分相似的男人。

男人四下瞧了幾眼,“冬冬?”

小胖子聞聲擡頭,努力揮舞著短胳膊,“爹,我在這兒!”

來的正是王掌櫃。

他松了口氣,倒不急著拉冬冬走,反而也跟其他鄉鄰一樣,抄著手站在賣藝人身邊,靜靜聽了一曲。

一曲畢,王掌櫃眼角微微泛紅,砸吧著嘴回味良久,忽然長長的嘆口氣,掏出一小粒碎銀子遞給對方,“老先生唱的好啊!若不嫌棄,空屋子還有兩間,不若就在這桃花鎮上過了年再走。”

酒樓客棧臨近年關忙,可真到了年底也就沒什麽買賣了,左右屋子空著也是空著,倒不如叫這些可憐人住下。

賣藝人道了謝,卻並不去接銀子,“承蒙厚愛,有片瓦安身、得粒米裹腹就知足了,若掌櫃的不嫌棄,小人就在您店裏唱個曲兒。”

他也是憑手藝吃飯的人呐。

王掌櫃點點頭,“成,就這麽著吧!”

於是王家酒樓又多了一個說書唱曲的老人,桃花鎮上的百姓也多了個解悶兒的新法子。

王掌櫃親自看著把人安排下,又打發小廝拎上一對醬豬蹄兒、一對肥雞、一條大魚,另拿了一大摞灑金紅紙,親自囑咐兒子道:“你不是喜歡找陽仔和白姑娘玩嗎?今兒也去吧,把這豬蹄兒什麽的和紅紙給哥哥,就說煩請他再照去年那樣給寫些福字和對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