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年少 尚不知系人心處在何處。(第2/3頁)

也就是說,九歲的蘇菱,躺在已故的母親身邊睡了整整一夜。

怪不得她會如此怕黑。

蘇菱繼續道:“我至今都記得我爹回府時那個樣子,他在我娘身邊跪了好幾夜,便是到了現在,他也整日看著我娘的懸畫喃喃自語,總是在問為何。”

“我常常想,倘若那天我機靈一點,早點叫大夫過來,是不是就沒事了。”

蕭聿握著她的手,緊了緊。

“心疾突發一向沒有征兆,王妃不必太過自責,而且那時候,你才多大。”

蕭聿也沒哄過姑娘,眼下看她眉眼低垂,不由想到了他娘去世的時候,須臾,他伸出手攬住了她的肩膀,摩挲了兩下。

他的手勁還有點大,捏的她微微有點疼。

但蘇菱知道這人是在哄自己。

“八年過去,我早就沒事了。”她一想到未來要跟他朝夕相處,便直接道:“只是這些年,我一直都是點燈睡,已經習慣了。”

蕭聿慢慢道,“嗯,知道了。”

淡月朧明,寒風陣陣。

蕭聿的手掌一夜都沒離開她的肩膀,她靠著他,也沒躲。

這一年,她十七,他二十。

尚不知系人心處在何處。

——

翌日一早,他們重新趕路啟程,速度很快,不到正午,他們就到了漕河附近。

兵分兩路,蕭聿帶著五十名侍衛及女眷率先上了船。

曾扈拉著他的夫人登船,待曾夫人站穩後,又回身將身後大小不一的包裹往甲板上扔。

曾夫人頻頻回頭望。

曾家夫婦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們此番前去宿州,沒個幾年是回不來的。

侍衛走過去道:“曾大人,我來幫您吧。”

曾扈點了點頭道:“多謝了。”

半個時辰後,船緩緩駛離岸邊。

他們穿行了幾十個湖泊,日夜兼程,用了小半個月時間,終於抵達宿州。

夜露深重,蕭聿偏頭對臉色蒼白的蘇菱道:“已經快到了,去甲板上透個氣吧。”

蘇菱本來是不暈船的,可因著氣候不宜,風一起,惡浪澎湃洶湧,幾個身高七尺的侍衛都受不住了,更遑論從未受過苦的鎮國公府的大姑娘。

蘇菱雙手摁著眼眶不看他,整個人都蔫了,也不瞪人了。

蕭聿忍俊不禁地睨了她一眼,旋即,半抱半提地將她帶到了甲板。

他從背後環著她道:“能睜眼了。”

風一吹,蘇菱整個人如被灌入血液一般提了幾分精神。

她身子微晃,溫熱的手掌精準地落在了她的胯上。

她背靠著他的胸膛,緩緩睜眼。

霧失樓台,月迷津渡,遠遠望去,依稀間還看到微弱的光暈。

她擡起下頷,倒仰著看他,軟聲問:“半個時辰,能到嗎?”

他低頭笑道:“能。”

蕭聿能感覺到,她有些對自己放下戒備了。

見到這一幕,幾個坐在角落偷喝酒的侍衛,下巴都要掉了。

生的較為粗獷的侍衛甲,立起粗眉,不可置信道:“笑著的那位,是咱們殿下?”

侍衛乙道:“是你打我一下,還是我打你一下?”

“啪、啪。”同時響起兩巴掌。

沉默半晌,粗獷男子小聲道:“原來殿下會笑啊。”

侍衛丙狠推了一把他的腦袋,道:“快走快走,有沒有點眼色,被聽見你就等死吧。”

半個時辰過後,船漸漸靠了岸。

蘇菱仿如奄奄一息的魚兒重新得了水,瞳仁都亮了幾分。

但腳一落地,還是踉蹌了一下。

蕭聿單手扶住她,忍不住笑道:“慢點。”

緊接著,他們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循聲望去,為首的那個,生的正氣凜然的官員,便是宿州的長官——靳廣。

靳廣及身後的一群人,一齊向蕭聿,作輯道:“下官見過晉王殿下。”

蕭聿蹙眉道:“不必多禮。”

宿州距京城千裏迢迢,按說陛下派他來處理宿州的事,這位地方長官是不該知曉的。

看來這消息還是靈通。

靳廣起身道:“下官雖知殿下身有要務,可今夜已深,衙門也落了鎖,下官便自作主張給您備了歇腳的地方。”

這漢話說的倒是極好。

蕭聿看了他一眼道:“帶路吧。”

雖然這位土司看上去一身正氣,面相老實可靠,但誰也不敢放松警惕。

畢竟,靳廣若真是表裏如一,宿州也不會死那麽多流官了。

蕭聿本來都做好了要與這人周旋一番的準備,可翌日天還沒亮,靳廣便侯在旅館樓下了。

衣著整潔,態度十分謙卑。

靳廣帶著兩個箱子走進屋,不緊不慢地道:“這箱子裏裝著的,分別是宿州的開支賬冊、百姓黃冊,以及歷任、縣丞、主薄們的案卷,下官這愚笨腦子能想到的都在這了。”

縣丞、主薄,指的便是死去的流官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