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2頁)

趙羲姮呼吸間都是濃重腥味,耳邊是趙明心嘶聲力竭的哭喊,她迅速做出決斷,聲音盡量平緩,“還請衛公子開城門,放我們出去,我們自然會與天子回稟。”

衛澧擺擺手,“開城門。”

押送嫁妝的人馬後進的城,眼下要最快出去,自然也是他們先行,但趙明心又哭喊著,“讓本宮先走!若是本宮出了什麽差池,你們都要掉腦袋!”

她實在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待了,她要回家。

趙羲姮道,“讓明安先走。”

她輕嘆口氣,倒不是她菩薩心腸,只是這平州的新主人看著是個喜怒無常的性子,趙明心哭得連她都覺得厭煩,再哭下去難免又惹了衛澧厭煩,令他出爾反爾將這些人命全留下。

趙明心,真是個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廢物!

眼見著趙明心的輦車已經遷出城門,衛澧忽地彎弓搭箭,一箭設在趙羲姮輦車的華蓋上。

車裏的人只聽得見“咚”一聲,俱是渾身一顫。

接著那衛澧悶悶的嗓音又透過來,“旁的都走,你留下。”

小桃咬著手腕,咬出血來,車裏其余宮人放聲大哭。

趙羲姮也是身子一顫,她立馬做出反應,將宮人們都推下車,“你們都走,隨著隊伍回晉陽。”

她此番留下來不知是福是禍,這些都是些年輕小姑娘,命還長著,能活一個算一個。

那些宮人沖著趙羲姮重重一磕頭,然後跌跌撞撞踩著雪上了旁的車,生死面前,她們還是樂意活著。

只有小桃咬著手腕,跪在車輦內,“殿下,奴說要陪您下刀山火海。”

趙羲姮眼中微微濕濡了,將她摟在懷裏,小桃還不待說什麽,身子便軟軟倒下去。

是被趙羲姮砍暈的。

“將她也帶走。”趙羲姮囑咐那些宮人將小桃拖出去。

趙明心生怕衛澧反悔,催促著人趕緊走,臨了還得刺趙羲姮幾句,“趙羲姮,國師說你命不好,你得認命!”

趙羲姮想掰開她腦袋裏看看裝得是不是豆腐花。

人與車馬匆匆都退出了丹東城,待城門重新關起來的時候,趙羲姮才覺得,這四周靜得可怕,也冷得可怕,讓她忍不住頭暈目眩。

她以為和親高句麗就已經是最差的結局,但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麽多的荊棘岔路等人走。

安靜了許久,忽然傳來積雪被踩踏的咯吱聲,輦車的簾子被自外大挑了起來,用的是一只紅翎箭,鏃處寒光奕奕,和射死平威將軍的一樣。

一路上她都在輦車裏,裏面又燒得暖和,眼下簾子一挑,冷風颼颼往裏灌。

平洲的風和別處的不一樣,是那種剝開人皮,兜著肉往裏劃刀子一樣的冷風,像淩遲。

疼的嚇人,又卷著碎雪珠,一進來的時候迷人眼睛,也撲得喘不上氣。

趙羲姮冷不丁經這風一吹,眼睛刺得疼,紅紅的掉出淚來,身體也打擺子。

她一直怕冷,晉陽那樣溫吞的冬天都受不了,何況東北的平州。

“哭了?嚇著了?”

趙羲姮聽見這聲音是那個叫衛澧的人,語調一樣的陰森,帶著不懷好意的恐嚇。

她這時候如果說不是被嚇的,是被風吹的,大概挺傷他自尊心。

趙羲姮頓了頓,然後柔柔弱弱地點頭。

現在她孤身一人,保命要緊。

衛澧又笑了一聲,好像是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新鮮玩意,“小膽兒。”

他好像因為她的害怕,而感到十分高興。

趙羲姮素手攥成拳,他好欠揍,好想罵人,但形勢不允許,只能忍住。

她適應了一會兒,才逐漸將眼睛睜開,去打量這個陰晴不定的,平州新任的主人。

有些人生的不討喜,一見便令人驚的心砰砰亂跳,像是從衣領上揪下一只毒蟲一樣懼怕又厭惡,這與相貌沒什麽關系。

面前這人很年輕,身量很高且勻稱,露在外面的皮膚蒼白,黑發黑瞳,分明極漂亮的一個人,又笑著,卻帶著詭異陰森之感,像他聲音一樣。

左耳耳骨和耳垂上打了耳洞,掛著鏈子似的詭秘樣式的銀耳飾 。

相信所有人見了他,都會避之不及,膽顫抗拒一個人,當真與他相貌沒關系。

“衛公子為什麽將我留下來?”趙羲姮唇瓣顫了顫,面色被冷風吹得有些憔悴。

衛澧唇角一勾,露出一排牙齒。

或許別的少年這樣笑起來,趙羲姮願意稱他們的牙齒是整齊雪白的,但衛澧這樣笑,她腦袋裏只能冒出“寒光湛湛”四個字。就像形容箭矢一樣來形容他的牙,或者說用形容餓狼牙齒的詞匯來形容他的牙。

“小公主,你是不是太天真了?平州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嗎?”衛澧拖著長音,將這句話細細咀嚼著給她重復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