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九千

“等夫人醒來再說吧,夫人才剛睡下。”另一人小聲道,想要伸手接貓,卻被它呲牙咧嘴地撓了一爪子。

“快,找個籠子把它關起來,它撓人。”

衛澧這還是第一次正正經經地去巡視平州大營。

平州地處交界之處,算是軍事重地,共東南西北四大營,副將把平州兵防圖攤開給衛澧看,衛澧一眼掃過去,能將圖中的地形記得七七八八,但那些蠅頭小字的做的標記,他看一眼就覺得頭痛欲裂。

將兵防圖扔給陳若江,“念給我聽。”

他自小在爛泥堆裏刨食兒吃,讀書寫字還是被鎮北王收養為義子之後才學了些皮毛,不至於做個睜眼瞎,讀書看字這種事情你讓他做,不如要他命。

陳副將跟著衛澧許久,自是知道他這個毛病,於是默默將羊皮卷拿在手裏翻開。

這不樂意讀書看字不是個好事兒啊,那《兵法三十六計》、《百萬雄兵》、《萬國志》,《三十六年戰爭史》等等等等這些書他都找出來打算給主公用來學習了,他要是不看,光聽人讀的話……

副將思緒翻飛,將目光落在羊皮卷上,剛開口要讀,衛澧忽然伸手將羊皮卷搶了過來,“我自己看。”

他老丈人文韜武略樣樣精通,能上馬打仗,能提筆作詩。他要是連點兒字都不認識,這高下立判,趙羲姮心裏估計得瞧不起他。衛澧一想,那張厚臉皮又被人扇了一樣,恨不得把周圍的東西都砸個粉碎。

他眉頭皺成一個川字,盯著手裏的羊皮卷看了一會兒,郁色愈來愈深,腿搭在桌上屈起,然後用力一蹬,椅子帶著他往後躥出一步,他這才將腿搭在桌面上放直了,舒服許多。

副將瞧了兩眼,瞧這舉動,哪兒像個一州霸主,一點兒都不貴重。

“鹿場最近如何了?”衛澧想起來,於是問道。

“元氣大傷,恐怕近兩年不能恢復。”

“上次從高句麗搶來的糧草,大抵夠用多久?”

“也只夠一郡的守軍維系半年。”

衛澧舌尖掃過犬牙,“高句麗呢?趙明心嫁過去後如何?”

“只聽聞極為得寵愛,老夫少妻,寵愛是肯定的。”副將老老實實道,畢竟是兩個國,能得到的消息也只是皮毛。

“那就去南大營。”衛澧將羊皮一卷,起身。

趙羲姮前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還凍得跟冰似的,白天抱著他哭,說又餓又冷,跟個受了委屈的小花貓一樣。衛澧一想,她過得不大得勁兒,趙明心作為堂姐妹,怎麽能放著妹妹獨自享福,這樣不行。

姐妹兩個有難就要同當,有福……算了,有福也別同享了。

南大營與南高句麗較近,聯系衛澧方才說的話,大抵是要拿高句麗開刀立威,副將思量一番,覺得極為可行,唯一能傷害的,大抵只有那位明安公主一人。大周是她的母國,高句麗王很難不因為衛澧的搶掠而不遷怒趙明心。

“快點兒,早去早回,晚上還得回來吃飯。”衛澧一把抓著出神的副將衣襟,拖著把人往前帶。

衛澧自搬去偏遠的長白山腳,多日不曾聽聞他有過出行,不鹹百姓略有松緩,尤其臨近年尾,雖衛澧不允過年節,但多年來積蓄的習慣還是讓他們選擇這個時候出街買辦,酒樓茶館也逐漸開張,稍稍恢復了些熱鬧,街頭巷尾叫賣聲愈來愈多。

“聽說往常他日日帶著一幫狗腿子出行,最近從集安回來後咋這麽鳥悄兒的?”幾個裹著厚棉襖的男人在茶館裏嗑著瓜子,圍著火爐小聲叨叨。

聲音小到除卻他們三個人,再沒有別人能聽見。

“娶媳婦了嘛,就不一樣了。”另一個曖昧一笑,“這老冷的天兒,有漂亮媳婦兒不擱家抱著,腦子有泡才出來挨凍。”

他們對那位敬城公主懷抱著無限的同情和感激,自打她被整來成了衛狗賊的媳婦兒,不鹹可安穩不少,至少衛澧不沒事兒帶人掀攤子了。

大多數都不曾見過衛澧,但不妨礙他們對衛澧的厭憎。有的是沒有利益瓜葛,但一傳十十傳百的從眾,有的是切切實實被衛澧折騰過。

仨人把瓜子兒磕完了,拍拍衣服開始道別。

“我媳婦兒讓我割兩斤豬肉回家包餃子。”

“我得買糖塊兒,我老姑娘老兒子想吃。”

“……”

正預備出門,外頭突然傳來尖叫,一陣雞飛狗跳,收拾攤子的收拾攤子,一堆人往茶館裏擠,場面驚天動地,尖叫過後就是寂靜。

原本還算熱鬧大街,一瞬間變得凋零衰敗,只剩下孤零零的攤子被遺棄在路邊兒。

“咋地了?”茶館裏現在人挨人,有人小聲問。

“聽說衛澧帶人經過了,看身後跟著那些人的衣裳,是他。”旁邊人貼在他耳邊兒道。

平州重視軍隊建設,大到武器營帳,小到甲胄上的徽章,無不用心,遠超旁的州多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