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此生悔（六）

正當徐慎行打算用自己的拳勢來抵消那恐怖的巨浪時，茉莉卻拉了拉徐慎行的衣角。

“怎麽啦？”徐慎行扭過頭，向小女孩問道。

小女孩沒有回答，只是噗嚕噗嚕地搖了搖頭，雖然有徐慎行的雲鱗，但依舊被雨水打濕了一些的金發雙馬尾看起來也有些萎靡不振的樣子。

見她這麽做，徐慎行便也不再繼續問原因，只是放下了拳頭。

眼看大浪即將席卷而來，肖正義躲到了徐慎行他們的身後，但土地神主仆兩人卻並沒有對此表示出畏懼之類的感情，而是和徐慎行一樣，站在前面，以自己相較於天威來說羸弱的軀體面對那滔天的威勢。

神奇的是，恐怖的巨浪並沒有真正拍上大壩，在大壩前數米就以可以讓牛頓詐屍的樣子停在了那裏。

隨後，巨浪中顯現出了許許多多的黑影，而在最中央，和卓湘竹面對面的地方，一個人影破水而出，和江晉的土地神少女對視著。

“我以為這種大浪至少能夠讓你變得明智一些。”

隸水龍王面無表情地盯著卓湘竹。

“一想到自己身後就是整個江晉，我就沒辦法後退啊。”臉色有些蒼白的少女卻笑著回答：“敖禮，把洪水停下來吧……破壞到現在這種程度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你以為我掀起洪水只是為了好玩嗎？這是上天的安排，洪水浩劫十一日，江晉會被洪水淹沒！一切都是天注定的！”

隸水龍王沒有聽從少女的話，而是厲聲說道。

“但是你知道這樣一來會有多少人流離失所？會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嗎？他們是我的子民，我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的！”

少女沒有一丁點畏懼地反駁道。

“他們是人類皇帝的子民，不是你的！我已經給了你足夠的時間，因為沒有規定江晉被淹沒的日期，我才在這最後一日沖破堤壩，等到明日潮水就能褪去，人類還是可以回到他們的家園……不僅如此，田地也會因為洪水帶來了沃土而變得更加肥沃，讓他們以後的生活變得更好一些，這有什麽不對嗎！”

隸水龍王大概不想和少女吵架，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靜一些，但即便如此，徐慎行還是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我已經為你做了那麽多，為什麽你還是不領情”這樣的惱怒感覺。

“但是會有許許多多的人死去，而且洪水帶來的不僅只有沃土，還有屍體，現在是夏天，屍體很快就會腐爛，洪水過後混亂的秩序讓人們沒辦法有效地清理掉那些屍體，最後很可能會帶來瘟疫！”

卓湘竹努力為了江晉的人們據理力爭。

“不要再得寸進尺了！天條就是天條！”隸水龍王咆哮道，可能是他也察覺到了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怒意，便努力柔聲說道：“算我求你了，只要你好好待在土地神祠裏，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的，不要再讓我為難了……”

“抱歉了敖禮，我也不想讓你為難，但是為了江晉大地上的人們，我絕對會盡我的權利保護他們！”

少女執拗地說道。

“那你要我怎麽樣？我是龍族，不能違反天條的！難道一定要我被上面那些神仙們剁了你才開心嗎！”隸水龍王終於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變得歇斯底裏了起來：“這些年，我一直都努力遷就你，照顧你，結果你為了那些凡人，就要我的命嗎？”

“當然不是，你盡管發起洪水吧。”迎著滔天巨浪而站的少女臉上露出了決絕的微笑：“我會竭盡全力阻止你的，這樣一來，逆天而行的人就只是我了，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大小姐！”

就連在一邊聽著他們兩人對話的卓雲漪也忍不住驚呼出聲。

雖然天條對於土地神的約束並不像龍族那麽大，但也並不是全無影響，畢竟土地神基本都是香火功德成神，與那些逆天修仙不把天條放在眼裏的仙人們不同，會有損功德不說，要是運氣差一點的話，更是會直接影響到自己的神職，甚至被貶為一介凡人！

就連徐慎行都露出了些許驚訝的神色，他隱約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點什麽。

“……為什麽要做到這一步？為了幫助人類，不惜賠上自己，這樣值得嗎？你喜歡的那個凡人不是已經不在江晉了嗎？”

徐慎行注意到隸水龍王的聲音開始發顫了。不過從他不惜把自己知道少女喜歡某個凡人這一點挑明，恐怕這次這位龍君是動了真怒。

“正是因為他前去京城述職了，所以我才更要保護好他的家鄉不是嗎？”

少女也不否認，面對龍君之怒依然談笑風生，威風凜凜的樣子讓她身後的卓雲漪看的心神搖曳：“多說無用，敖禮，你動手吧！”

“也好，與其讓你沉淪為凡人，區區數十年就變成鶴發雞皮的醜陋老嫗，不如我就在此處將你殺死，讓你永遠以最美麗的樣子留存在我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