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書卷是危險的東西

谷莠子在肯特眼中是一位溫和有禮的女子,她作為伊達·法蘭的貼身侍女,在奧蘭城堡有著很超然的地位,有的時候肯特甚至覺得她對待伊達·法蘭的態度並不像一個侍女在對待自己的主人,而更加像一個睿智溫柔的姐姐在管教自己的弟弟。

不過今天,肯特忽然覺得自己過去對這個女子的評價可能是錯誤的,當肯特想要從她那裏得到關於這個任務的訊息的時候,可以清楚地覺察到谷莠子平穩的態度中帶著一種難言的狡詐,直到肯特了解到想從她那裏套出什麽話來簡直就是不可能的。

肯特再三的追問也僅僅是從她那裏確定了那個需要送書稿去的地址就在奧蘭城堡的外城,接收的人是一個姓米克的書商,他的居住地位於奧蘭城堡外城最豪華住宅區裏,涉及其他的內容谷莠子就總是用那種奇特的笑容看著他不語,最後肯特也只能帶著懷著滿腹狐疑告別那個笑盈盈的女子出發了。

肯特心中對這項任務的懷疑不是憑空而來的,而是因為這確實是一個很奇怪的任務。

按道理來說,為子爵大人送東西這樣的工作應該是子爵大人的侍從們的任務,除非要送的物品有什麽珍貴或者秘密之處,需要特別的保護,才會落到侍衛的身上。今天既然送的這份東西只是一份手稿,甚至是一份根本不怕別人偷看的手稿——因為伊達·法蘭連包裝都沒有的就把它扔給了肯特——那麽究竟為什麽需要派侍衛長親自送去而不是一個應該承擔這種任務的侍從呢?

這其中一定有什麽不對勁,就好像伊達·法蘭偶爾安排給肯特的其他事情一樣,都是看起來很簡單,可是執行起來就會有難以言喻的滋味的任務。

肯特不是傻瓜,他不會在知道了自己離職的時間都成了整個奧蘭城堡的賭約內容之後還天真地認為伊達·法蘭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注意,賭約的內容是離開的時間而不是會不會離開,也就是說,肯特·海蘭斯的離開在大家看來是理所應當的,需要關注的只是他能撐多久而已)。

肯特能夠理解伊達·法蘭不喜歡自己或者說整個法蘭公國都不喜歡自己的原因,畢竟自己的任職是來自皇室任命,法蘭公國不喜歡這種可能令他們聯想到監視、細作、控制……之類的詞匯的人物也是有情可原的。但是肯特捫心自,自己問對伊達·法蘭的忠誠絕無虛假,而且自己也絕對沒有接到皇室要求監視伊達·法蘭或者探聽法蘭公國機密的命令。可是這些實情只能自己心裏明白,是沒有辦法解釋給伊達·法蘭或者別的人聽的。

肯特只能寄希望於時間可以讓伊達·法蘭了解自己的真誠並且接納和信任自己,不過這個目標目前看起來還比較渺茫。

現在不是擔憂未來的時候,而是要考慮怎麽完成手邊的工作。

肯特很清楚這個任務有問題,可是他想不出問題會在哪裏。

前思後想,肯特只能推斷是這份手稿有什麽不同尋常之處。

手稿就在肯特的手上,法蘭子爵並沒有嚴密的包裹起來,也沒有吩咐肯特不能閱讀。要是這份手稿真的有什麽不妥,只要翻看一下多半就能找到答案。可是肯特思量再三,還是覺得子爵沒有明確表示允許的情況下,他交付的書稿內容自己不方便翻閱。

肯特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那份書稿的封面和封底,書稿幹幹凈凈的,背面一片潔白,封面上是幾個寫的很漂亮的花體字:《舞蹈的真相》——這就是這部書稿的名字。

似乎是一部討論舞技的稿件,看不出來法蘭子爵竟然有著這方面的愛好。不過這也並不稀奇,貴族子弟中有著類似愛好的人很多。

或者那個要接受這部書稿的是一位女性?

貴族圈子裏曖昧關系很多,或者這就是這件事情不太對勁的地方?

肯特心裏猜想著,但還是要堅定執行命令。他牽出自己的馬向著分割奧蘭城堡內外城的橋走去。

“海蘭斯侍衛長,您這是要去哪裏?”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路邊的花叢中傳出來,接著南茜手中提著花籃鉆了出來,頭上身上沾滿了葉片和花瓣。

“是您。”肯特忙從馬上跳了下來。

南茜就是肯特第一天到這裏來報道的時候好心為他指路的那個侍女,她是專門負責打理大公妃花房的侍女之一,經常需要在奧蘭城堡內的各個花圃采摘花卉,裝點大公妃的起居室等地方,所以肯特安頓下來之後,也經常會遇見她。大約與肯特也第一天來到這裏的那次相遇有關,南茜是少數奧蘭城堡中不從一開始就帶著排斥的眼光看待肯特的人之一,總是很耐心的回答肯特關於奧蘭城堡的種種不解,肯特心裏對這個善良的少女很是感激。而很明顯的是,南茜對於肯特也有一定的好感,很樂於與他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