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卷 愚物語 第零章 育·Fiasco 018

對於我這一連串的卑劣偵察行為,忽瀨亞美子究竟會做出什麽反應,就只有在全部說完之後才會知道。進一步來說就連能不能順利地把話說到最後也是個未知數,別說以後變成荒野還是變成荒山我都顧不上,現在簡直就是以後鬧出野火還是山火都顧不上了。雖然“她在中途皺起眉頭無言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應該是最有可能發生的情形,但是從結果來說,她直到最後都沒有插嘴,一直聽我把話說到了最後。

這樣一來反而是我感到困惑了。

她這樣保持沉默,我就覺得自己好像是受到了她無言的譴責似的——而且把事情歸納起來說的話,就只能認為我說了這麽多都是在強調“忽瀨亞美子連日缺席並不是我造成的”這個逃避責任的主張而已。為了逃避責任而威脅客藤乃理香,而且還為了進一步加以確認而無禮地侵入了她本人的私人領域。

還說什麽“我在擔心你”嘛。

我擔心的明明只是自己啊——無論什麽時候。

正因為如此,就算要被忽瀨亞美子狠狠地咒罵一頓,我也甘願默默地承受下來。但是她卻沒有這樣做。

說不定忽瀨亞美子已經因為旗本肖的事情而吸取了教訓,所以無法對我采取更進一步的強硬態度。現在想起來,上個禮拜在屋頂向我逼問的時候,她的態度也還是有點寬松。

然而這樣的結果卻導致了我采取四處收集情報展開調查的行動,她現在恐怕是很想大喊一聲“開什麽玩笑!”的心境吧。

不過人生不如意的時候,其實都是這樣的吧——這是在人生中從來沒有如意過一次的我說的話,所以是絕對沒錯的。

在快餐店中的一桌上,尷尬的沉默一直持續到讓我心神不寧的地步。就在我開始想著到底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回去的時候,忽瀨亞美子打破了沉默。那些家夥為什麽老是在說這些普通的話呢——忽瀨亞美子略顯倦怠地沉聲說道。

那些家夥?難道是指讓她陷入孤立並且走向沒落的那些同班同學嗎?我本來是這麽想的,但實際上根本不是這樣。她似乎是懷著敵意,將電視上的評論家們當成一個整體這麽稱呼

“每當世間發生什麽騷動事件,他們都總是統一步調地說著同樣的內容——難道他們都沒有個性嗎?——明明上了電視,卻這樣大肆宣揚自己是個毫無個性的普通人,難道都不覺得丟人嗎?——就像決堤的洪水似的,她滔滔不絕地說著這些咒罵的話。

雖然總比我自己挨罵更好接受,但這樣光是聽著別人被罵也不是什麽愉快的事情。因為我很少看電視,也不知道那些評論家說的是什麽普通的內容。

怎麽回事,這算是閑聊嗎?

難道忽瀨亞美子事到如今還打算培養和我之間的友情嗎?能讓女生間的關系變得親密的手段,最有效的就是興高采烈地說第三者的壞話——我曾經聽過這樣一個充滿偏見的說法(畢竟我是被說壞話的一方,對於這個說法的真偽也無從判斷),難道現在的忽瀨亞美子就是在執行這個策略嗎?

當然不是(呵呵,我就知道,因為根本就不會有人想跟我交朋友嘛,我早就知道了)。

簡單來說,她似乎是忍不住要對蔓延在世間的類似於“典型意見”的東西發牢騷——雖然我也沒有替評論家說話的理由,但如果非要說的話,他們之所以要說普通的話,大概都是因為那些話在大部分的情況下都是正確的吧。

至少普通的意見都一定是多數派的意見——少數服從多數的正義有時會很殘酷,任何時候都很殘酷,永遠都那麽的殘酷

看到我這麽不上勁(無論是什麽事,我總會有反駁對方言論的沖動。那當然是交不到朋友了),忽瀨亞美子就聳了聳肩膀,暫時把電視評論擱置一邊了——“總之正如你經過詳細調查後得到的情報一樣——”然後,她就終於轉入了正題。

我的孤立都是因為我自己不好,你只要放著別管就行了——可別跟我扯上關系啊,轉校生。

她的方言口音在本地人當中似乎也屬於比較重的那一類,所以大致上的文意就只能通過表情來推測了,但是在這時候,忽瀨亞美子又再次申明了要把我推開的宣言。

雖然混有諷刺的意味,也好有點陶醉於自己的感覺,但即使有著走向沒落這個共通的部分,這個女生也跟我不一樣,應該不是徹頭徹尾的惡人吧。

忽瀨亞美子並不是壞人。

既然把同班同學逼得不回校,對世間來說就是應該受到責備的惡行,在這一點上確實完全沒有辯護的余地。但如果說單憑“因為錯了”這個理由就可以隨意迫害的話,那就等於為“受到排斥的一方也存在著問題”這個說法投贊成票了。

因為是問題兒童,所以虐待他也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