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修改蘭刑相關)

要做出一個鳳凰窩,對於相裏飛盧來說並不難。

他從小跟在相裏鴻身邊,由他教導鑄劍術、除妖術,研讀經文,尋覓古本,而相裏鴻就是青月鎮上人,除了醫術是相裏飛盧見孔雀後自己求學鉆研,其余的一切,多多少少都跟青月鎮沾邊。

冶煉處供著黃泉陰火,這種火能煆燒一切,而蒼白冰冷,屬性極陰,而且澆滅它的東西不是水,而是純陽的三昧真火。

沒有經過訓練的人,是無法操控這兩種火焰的。

只有陰火能夠煆燒水脈裏產的鐵合玉,熔煉後的火光不是赤金色的,而是冰藍色的,幽幽湧動。

鳳棲梧桐,煆燒成梧桐木的樣子並不困難,但相裏飛盧總想起容儀頭一天出現在他那裏的模樣——找到了一只圓形的酒杯,還就那樣蹲著睡下了。

容儀愛盤著睡覺。

冶煉處的神官屏氣凝神,為相裏飛盧護法,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大師做著做著,將手邊漸漸成形的鐵合玉做成了一個圓形的、碗狀的東西。

容儀愛左螺旋盤著睡覺。

鳳凰有極長的尾羽,略長的喙,盤起來時也不算是正圓,華麗蓬松的尾羽總是無處安放,相裏飛盧隨手一引,在圓盤上牽引出一個新的底盤,可以讓容儀把尾羽也放好。

他做出來的窩形狀隨意,未經打磨,邊緣也如墨筆飛白,散漫不羈,卻多出了幾分純然野趣。

相裏飛盧接著引出三昧真火,慢慢澆滅黃泉陰火,讓這個鳳凰窩自然冷卻。

隨後,他站起身,囑咐了一句:“守著這裏,夜時方好,我會回來取。現在我出去隨相裏大人一起巡視。”

神官巡守,本來相裏鴻也是一早安排過的,但是剜心事件出現過幾次之後,相裏鴻開始懷疑神官人員內部也有人曾被妖物替換過,但是除了這麽做,沒有更好的辦法。

相裏飛盧持劍巡視整個神官塢,仿佛不知疲倦,從正午一直到天黑,神情始終冰冷緊繃,渾身肅殺。

青月鎮民們也因為有他在,而安心了不少,神官塢的氣氛稍有活絡。

相裏鴻惦記著謝神的事,中間又催相裏飛盧請容儀一次。

相裏飛盧應下了:“我晚上便去叫他。”

開闊的閣樓前,相裏飛盧注視了一眼他和容儀的房間所在——那裏已經有神官檢視過了,他不用再去。

更何況鳳凰神力,明行天運,如果真有妖魔鬼怪,也應當沒那個膽子。

倒是掃撒的侍女注意到了他,前來行了一個禮:“大師好。請問您與容公子的住處可需掃撒麽?今天晨間,我本來叩門詢問過,容公子在睡覺,叫我午時再來,等我午時來時,容公子卻已經不在房間了,只是……”

“只是什麽?”相裏飛盧蒼翠的眼睛垂下來,眉頭微皺。

容儀不在房裏?

侍女臉頰微紅:“只是榻上有些許血跡,我就自作主張為大師和容公子換下了……”

“……”相裏飛盧這次又頓了好大一會兒,終於勉強說道,“辛苦。”

侍女走後,相裏飛盧推開門,進去看了看。

房間被收拾得很整齊了,昨夜驚心動魄的血色與暖色卻仿佛附在了蠟燭燭火上,殘留著余韻,隨著橘色微光微微跳動。

容儀這一路過來都是乖的,透出幾分對他的耐性,約法三章也老老實實遵守了。

這幾天來,他幾乎是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從沒見過他去別的地方,連睡覺也要窩在他身旁,而且最好拱在他懷裏。

今天容儀卻一反常態,沒有跟在他身邊,或許是從昨夜起,這只鳳凰終於對他喪失了耐性。

他昨晚那句低低的“你弄疼我了”言猶在耳,被燭火映照發亮的、帶著一點慍怒的眼神,也仿佛在眼前。

相裏飛盧在床帳前駐足片刻,隨後垂下眼,轉身出去。

昨日事發過後,神官們正在暗中排查所有當時不在自己原來位置的人,余下的人則忙著照顧、觀察用了鳳毛麟角水的病人,大部分病患的骨病已經有所減輕。

不少人已經聽相裏鴻說過,這次的藥方,除了他們的大師以外,大師身邊的小公子也助力良多。

相裏飛盧巡視一圈下來,已經見了不少人想要給他送些東西,順便也給容儀送些東西。

他淡聲說:“我不收東西是老規矩了。”

“大師是不收,相裏大人也說過,可是小公子收不收,這還得過問小公子呀!”

“他也不收。”

相裏飛盧的聲音中不帶什麽情緒。

這句話說出來,他自覺沒什麽問題,可旁邊有幾個姑娘卻噗嗤笑了起來。他隱約聽見她們開開心心的議論:“小公子是有人做主的,可不是嘛,是佛子的人,那就由佛子做主。”

面前的村民帶來了點心和糖塊,還有一個賣糖葫蘆的老婦,拿了整根紮好的糖葫蘆前來謝恩——她與丈夫從前販糖而生,只是兩個人都因為骨病而無法起身,剛好又無兒無女,從此只能依靠鄉親們救濟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