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取走了她手裏的刀(第2/3頁)

臥房裏一片寂靜,柳凝望著窗外春景,緩了口氣,然後輕輕咳了兩聲,連忙把藥瓶取出來,倒了兩粒藥丸在手裏。

她看著手心裏圓溜溜的藥丸,有些怔神。

這是昨日下午景溯給她的,當時他還在窗外,言笑晏晏地望著她,誰知沒過多久兩人便鬧翻了,不歡而散到現在,沒再打過照面。

不過柳凝也無所謂,反正事已至此,過多糾結也沒什麽意思。

但藥還是得吃。

她還是得對自己的身子稍稍上點心,再不在乎,至少也得多活幾年,看到大仇得報,才不枉她撐了這麽多年。

柳凝和著茶水將藥丸服下,入口一絲淡淡的清涼甘甜。

她安靜地待了一會兒,把自己的心緒調整好,覺得有了些力氣,便起身換了一身家常衣衫,在桌案前坐下,從暗格中取出一本小冊子,研磨提筆,一頁頁翻看。

這是她從衛府帶過來的冊子,一直謹慎地帶著,一到柳府便放進了暗格裏,不讓任何人發現。

這裏面記載了在衛府收集到的各項信息,賬務、人事、在汴京的關系網……均事無巨細地記錄在冊,趁此時無人,柳凝提著筆尖沾了朱墨,一頁頁細細翻過,要緊處用紅線圈畫出來;邊上還擺著另一支細筆,尖端蘸了靛青色,用作勘誤修訂之用。

她花了一大上午的時間,耐心地將這項工作做好後,把冊子卷起,收進了袖中,然後去了正院書房。

柳承思今日休沐,應該待在書房裏。

柳凝吩咐下人通傳後,很快便被請進了房裏。

昨日她回來得太晚,還沒有好好和她的養父見上一面。

柳府清簡,這書房裏的布置亦是簡單樸素,一如柳承思本人一般。

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正坐在書案邊,形容清瘦,兩鬢邊微微霜染,房裏燃著淡淡的松寒梅香,讓柳凝瞬間想起幼時父親的書房裏,也總是染著這樣的味道。

柳承思是她父親的弟子,這習慣便隨他而來。

這事知道的人不多。

當年柳承思落魄時,曾受她父親蕭哲資助指導……後來柳承思中了進士去江州入仕,異地相隔,除了逢年過節幾封書信,兩人倒也沒有太多聯系。

可是蕭家逢變後,昔日交好的世家卻恨不得躲得遠遠的,生怕沾染上丁點關系,更有落井下石者———世態炎涼,唯有柳承思冒著風險,收養了獨活下來的她。

她很感激。

柳凝慢慢地合上書房門,走到桌案前,施了一禮:“父親。”

入了柳府後,柳承思為她安排了合理的身份,“柳凝”二字,亦是他親自所取。

柳承思放下手裏的書冊,擡起頭:“回來了?一切可順利?”

柳凝點點頭,從袖子裏取出卷冊,遞到了柳承思面前。

柳承思一頁頁翻過,她則在旁邊,慢慢把衛府的情況講了一遍,其中不少是她掌管中饋後發現的。

忠毅侯府私底下並不幹凈,柳凝曾一條條仔細核對賬本,發現了不少貓膩之處,順藤摸瓜地查下去,倒叫她悄悄掌握了一些官商勾結、乃至與北國通信的證據。

這些都記錄在了卷冊裏。

她一個女子,妄圖扳倒整個衛家,無疑於蚍蜉撼樹,好在她身後還有柳府,柳承思也決意為恩師報仇。

在小時候,柳承思便時刻教導柳凝時刻謹記家仇,他請人叫她各項技藝,女工書畫雅樂,把她好好地培養起來。

南陳女子不能入仕,她要想報仇,只有親自走進衛府,從內部擊破,才有實現的可能。

雖然這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但她苟活至今,為的也只是報仇雪恨,再渺茫也要試一試。

“做得不錯。”柳承思翻看著她寫的卷冊,點頭贊許。

“能給父親派上用處便好。”柳凝輕輕道,“可惜這些罪行太輕,若真擺到明面上來,也未必能重創衛家。”

即便衛家如今失了聖心,經營十數年的關系利益卻都還在,還不至於被這些小罪狀一下子扳倒。

“千裏之堤,潰於蟻穴。”柳承思冷冷一笑,“衛家怙惡不悛,怎麽可能只有這點子罪行,想來都是握在衛穆那老狐狸的手裏,輕易不叫人捉住了把柄。”

他頓了頓,又看向柳凝:“你已經做得很好,嫁進衛府不過一年,已經探知了這許多事,還將衛府中饋攬在手中……恩師若泉下有知,想來也會為你欣慰。”

父親真的會為她欣慰麽?

柳凝不可置否,但面上卻是沒有表露出來,只是輕輕撫了撫衣袖,安靜地站在原地。

等柳承思把冊子剩下的部分翻完,兩人又對弈一局,一邊商量著如何安排未來的計劃。

不知不覺,時間已近黃昏,柳凝把殘局的棋子收好,看向柳承思。

“過幾日便是秋姨的忌辰,許久沒回來,我想去祭拜一下。”她說,“父親可否為我安排車駕,送我到南音寺小住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