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血蝠(第2/9頁)

小桃笑了:“我知道你是個少爺,你家裏也許不會允許你娶一個歌女進門。不過你別怕,我喜歡你這個人,你不同我舉行婚禮,我也願意跟你在一起。”

話說到這裏,她頗有自信地看著他——她這樣的年輕,這樣的美麗,這樣的不要名分,別說他愛她,他就是不愛她,也不會忍心拒絕她這個要求。

然而殷清怔怔地看著她,半晌不言語,像是被她這一番話嚇著了似的。他看著小桃,小桃也看著他,一顆熱心漸漸地降了溫度,她紅彤彤的面頰也褪了血色——殷清畢竟是個少爺,再怎麽喜歡她,仍舊看她是個歌女,仍舊是不肯要她。

慢慢地低下頭,她又羞又窘,恨自己自不量力,自取其辱。寒風吹拂了她滾燙的臉,她勉強低聲笑語:“逗你玩呢!瞧你嚇得……”

然而,就在這裏,殷清說了話,語氣依然是非常的認真、非常的坦誠:“你這主意,是個好主意,只是有一些實際上的困難。”說到這裏,他又把兩道長眉蹙了起來,“你讓我想一想。”

小桃猛地擡起了頭,不過這回她保持住了矜持態度,試探著問他:“什麽困難?”

殷清搖搖頭,不肯說。

於是小桃恍然大悟:“哦——”

一邊“哦”,她一邊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認為自己一定猜中了他的心事:“是不是經濟上的困難?”

然後她笑了,心裏有點小小的得意:“如果你是怕家庭不允許你和我在一起,那我沒有辦法,我總不能讓你為了我,去和你的家庭決裂。可如果你只是為了錢發愁,那完全不必。”她一拍胸脯,“我有錢!”

她確實是有錢,十幾歲就跑出來闖蕩江湖,能掙,然而不花,仔仔細細地攢了一筆積蓄,就等著遇到了好男人,也成家立業的過小日子。等到如今,她等來了個殷清。

她不知道殷清是不是好男人,甚至也不確定他能否真給自己一個家。她只知道自己愛上了他,身不由己、不能自拔。

所以,錢也不攢了,歌也不唱了,上海也不回了。她從小長到大,沒享受過什麽好日子,這一回她要破一次戒,像夜明一樣,也找個心愛的人,兩人相伴,自在地活。

哪怕活了一年半載,他不要自己了,回家娶妻生子去了,她也認了。

想到這裏,她對著殷清抿嘴一笑,殷清仿佛是有點困惑,但是看著她笑,忍不住也跟著笑了。他是清冷的面貌,偶爾一笑,笑容可貴,格外令她快樂。

二 鬼色莊園

小桃當真是“不唱了”。

沒有一個小姐妹是贊同她這行為的,都覺得她這是倒搭錢養小白臉,那個殷少爺,說是少爺,可誰知道他家的“老爺”是做什麽的?光憑著他那一張小白臉和一身好衣裳,就能認定他真是個少爺了?

小桃聽了這話,急得要為殷清辯護:“他才不花女人的錢,他自己有錢的!”

小桃這話,並不是硬著頭皮胡說。殷清當真是不用她的錢。

不用她的錢,還額外拿錢給她買了一枚大鉆戒,算是定情的信物。她不想唱就不唱了,他帶著她城裏城外的找房子,找得真是誠心誠意,小桃這樣靈巧健康的一個大姑娘,都要跟他走細了腿——殷清不想讓小桃和自己的家庭產生聯系,所以城內熱鬧地方的房屋,他不肯租,怕住得久了,要見熟人;可城外僻靜些的地方,又偏於荒涼,沒有像樣的洋式房屋。於是這二位走遍千山萬水,末了到了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殷清問小桃:“這裏如何?”

小桃仰臉看著面前這幢房屋——他們此刻身處山中,前後都是山色茫茫,而那房屋本是一幢廢棄了的別墅,屋子本身倒還堅固著,只是此地距離城市太遠,交通不便,所以別墅主人已經連著幾年不來居住,這好好的一處宅子,也就變成了一處荒宅。

“行!”小桃一邊往裏走,一邊東張西望地說話,“只要山裏沒有豺狼虎豹,我看這地方就能住。”

殷清跟在她旁邊,臉上帶著一抹苦笑:“你不怪我把你拐進了深山老林裏?”

小桃轉身一跳,跳到了他面前:“你又說傻話!城市有什麽了不起的?當我沒見過嗎?”

殷清停下腳步,背著雙手看她:“這裏可只有你和我,你晚上看著我,白天看著我,到時候看膩了,反悔可不成!”

小桃輕輕巧巧地又一轉身,不讓他看自己的笑臉:“現在就已經是懶得瞧你了!”

殷清向她追了幾步:“小桃,別鬧!你好好想想,當真願意和我住在這裏嗎?這裏可真的是冷清得很。我們住到這裏,就等於是與世隔絕了。”

小桃頭也不回地向前走:“我無父無母,沒人疼沒人愛,十四歲登台唱歌,唱到今年二十歲,有風有雨也要唱,生病發燒也要唱,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賺錢。沒人疼我,錢疼我。有了錢,我就什麽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