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血蝠(第4/9頁)

可是耳朵動了動,鼻子也抽了抽,她闔目躺著不動,心中卻是不清凈。有股子腥氣,不知道是殷清帶回來的,還是屋子裏原有的,一直在她鼻尖繚繞,可她認真的一嗅,氣味卻又消失無蹤。除此之外,房前屋後似乎也有嘁嘁喳喳的低語聲——像低語聲,也像風聲。

山中的黑夜,風素來是大的,有風聲也很正常。於是小桃蜷縮了身體,把額頭抵上了殷清的後背,又將棉被向上扯了扯,準備正式睡覺。

然而偏在此刻,幾乎是近在耳邊的,她聽到了一聲低笑。

周身的汗毛瞬間直豎起來,她從後方抱住了殷清的身體。然而殷清一動不動的入睡了,身體冰涼。她沒了法子,只能把臉埋進棉被裏,不往外聽,也不往外看。

糊裏糊塗的,她在驚恐之中也睡著了。

第二夜,小桃摟著殷清入睡,自以為這麽摟住了他,他便不能再遊走出去,然而到了半夜,她自己被一泡尿憋了醒,睜眼一瞧,她“唉”了一聲,因為身邊的男人又沒了。

她又急著去解手,又急著找殷清,兩急相加,讓她連燈都顧不上點,披著衣服趿拉著鞋便走出了臥室。臥室外頭有個小房間,裏面放了馬桶,算是這樓裏的衛生間。小桃溜進了這衛生間裏,一邊在心裏盤算如何去找殷清,一邊急急地坐上了那紅漆馬桶。抱著肩膀打了個冷戰,她正要尿,卻聽頭上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輕聲,那輕聲像是淩亂的呼吸,也像是含糊的耳語。

小桃怕了,提了褲子站起來,她摸黑推門要往外走,可是就在這時,那門猛的開了,與此同時,她就覺著頭皮猛的一痛,是有什麽東西自上向下,抓扯她的頭發。

這一抓的力氣太大了,幾乎是要把她整個人硬提起來。而門外一人直沖而入,向上猛地一揮手:“小桃!”

小桃聽出這是殷清的聲音,與此同時,頭上那一抓也驟然消失了,她披著滿頭亂發,哆哆嗦嗦地一頭紮進了殷清懷中:“上頭有人!有人抓我!”

殷清清了清喉嚨,答道:“哪裏有人?”

然後他摟著她走入臥室,點了一根蠟燭,一路照耀著回了來,往那衛生間的天花板上看:“你瞧,沒有人吧?”

小桃帶著哭腔說道:“可我覺得有人抓了我的頭發……”

殷清摸了摸她的腦袋:“你這腦袋好好的呀!你是不是心裏害怕,所以疑神疑鬼?”

小桃自己也摸了摸腦袋——腦袋是完完整整的一個腦袋,也摸不出什麽蛛絲馬跡來,便發起了牢騷:“大概是把我嚇糊塗了,本來夜裏就黑,你又不在我身邊。”

殷清垂了頭微微笑著,似是理虧,沒有話講。

小桃連著幾夜睡不好,白天就覺得有些精神不濟了。這天清晨,她皺著眉毛坐在床上,賴唧唧的問殷清:“昨夜你又跑出去了,我睡著睡著覺著身邊少了個人,真是嚇了一跳。”

殷清也是皺著眉毛,向她苦笑:“你睡你的,不要管我。我……我從小就是這樣,也從來沒有走丟過。”

小桃不聽他的,只是發牢騷,話也不好生說,字字句句都是從鼻子裏哼出來的,一半是發牢騷,一半也是撒嬌。殷清先是笑吟吟的聽著,聽到最後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單手扶著桌子,他笑得直不起腰。小桃回頭一想,這才發現一句話被自己哼了個九曲十八彎,便跟著他笑倒在了床上。

笑歸笑,到了夜裏入睡之前,她找來一根紮頭發的緞帶,把自己和殷清的手腕綁在了一起。殷清不肯,不肯不行,她綁好了兩人腕子,然後往床上一躺:“你要夢遊,就帶著我這八九十斤的分量一起遊,看你能遊到哪裏去!”

殷清“唉”了一聲,也躺下了,躺下之後轉過臉來,他正要對著小桃說話,可小桃忽然將一根手指豎到了唇邊:“噓——你聽沒聽見什麽聲音?”

殷清一怔:“什麽聲音?”

然後他做了個恍然大悟的模樣:“你是說風聲?”

“你也覺得是風聲?”她扭頭去看殷清,“這風聲可是夠嚇人的,嘁嘁喳喳,像是有人在隔壁說話一樣。”

“胡說八道。”殷清向她微笑,“乖乖睡覺。”

說完這話,他向她輕輕的吹了一口氣。小桃本來也倦了,見了他這舉動,只覺得幼稚可笑,有心伸手摸摸他的臉,可是手臂剛擡到一半,她便一個哈欠打出來,閉了眼睛懶怠動了。

如此睡到半夜,她又醒了。

她原本是個貪睡的人,可因為如今心裏裝了個愛夢遊的殷清,所以像養成了習慣似的,一到半夜就要醒一次。眼睛還沒睜開,她先伸出了手去——然後,又摸了個空。

殷清這一邊的床鋪,她夜裏摸上十次,總有四五次是空的。雖然殷清屢次的囑咐她“好好睡覺”,但她身不由己地坐起身來,披上外衣點起風雨燈,推門出去喊了一聲:“小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