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2頁)

“我去跟派出所的問問情況,你自己悠著點啊,別回頭栽骨架子上。”弓身叮囑了祈銘一聲,羅家楠朝外走去。剛他下車的時候瞧見管片派出所所長老蔡蹲在遠處,不知是在吐還是在抽煙緩神。

到屋外踅摸了一圈,羅家楠跟屋後的陰涼處找著老蔡。老蔡還蹲著,看那泛紅的眼眶,楚楚可憐的朦朧淚眼,就知道肯定吐過不止一回了。遇上這種案子,吐不丟人,只要不吐在屍體上就是好樣的。

羅家楠是吐皮了,只要別跟上回似的,蹲化糞池邊上打撈骸骨,基本都能扛得住。他摸出煙盒,敲出兩根分給對方一支,點上火,問:“死者身份知道麽?什麽人發現的?”

老蔡吸溜著鼻涕,擠出半滴泫然欲泣的淚,深吸一口煙說:“沒找著身份證明,是拆遷的工人發現的屍體,開著挖掘機正要推房子呢,‘嗡!’的沖出一團綠豆蠅……這片的房子啊早就規劃要拆了,占地補償款都發了,住戶早搬走了,這人可能是看沒人住,偷摸溜進來的。”

羅家楠順著左手邊看過去,都是半廢棄狀態的私建民房,好多窗玻璃都破了。想起桌上的台燈和充電器,他問:“既然要拆了,還沒斷電?”

老蔡擡手朝遠處指了指:“那邊就是電廠,這一片打老早之前私接電線偷電的就挺多的。”

羅家楠白眼一翻:“真不怕被電死。”

“怎麽沒電死的?”橫豎都吐幹凈了,老蔡挺起見多識廣的胸膛,“我剛到這兒當片警的時候,從電線杆子上弄下來過好幾具電焦的屍體。”

羅家楠幹巴巴地遞了個笑,手搭遮陽棚四下觀察。這地方位於城鄉結合部,比較荒涼。北邊一公裏外有幾處廢棄的廠區,這些民房該是給工人們搭建的臨時宿舍。早些年管的不那麽嚴的時候,想批塊地蓋房子找村支書簽字就行了。

距離案發地大約五六百米的地方,有一條正在施工的道路,挖掘機推土機壓路機零散地停在工地邊上,不見人影。正是一天裏日頭最毒的時間,這種時候露天幹活容易中暑,也就他們這些當警察的活該倒黴,頂著四十度的高溫還得出現場。

“羅家楠,”祈銘的聲音從身後的窗戶中飄出,“有發現。”

羅家楠回身挑開質地廉價的窗簾,探身順著祈銘手指的方向看去——浸透床板的屍水泡了一地,床板下面,黑黢黢的水泥地上隱隱透出類似字跡的痕跡。

窗台不高,羅家楠個高腿長,翻身一跨就進去了。招呼過來個剛入職不久的刑技一起將床搬開幾寸,羅家楠打開手電往屍水上一照,只見濃縮得像蠟油一樣的水跡下面,模模糊糊地寫著串英文字。

皺著眉頭仔細辨認了一陣,羅家楠不太確定的嘟囔道:“If you…… kill him……He will……win?”

句子裏是沒有標點符號的,他只是不太確定自己是否辨識清楚。但話音未落,他就感覺身邊的祈銘猛的一震,轉身奔到窗邊嘔吐起來。蹲窗根底下抽煙的蔡所長被噴了個正著,滿假發套往下嘀嗒湯兒,當場石化。

“祈銘!沒事吧你?!”

羅家楠趕緊過去拍祈銘後背,壓根顧不上蔡所長的假發被毀成啥樣。這是怎麽搞得?之前蹲化糞池邊上,給打糞坑裏撈出來的屍體屍檢都沒見祈銘吐過,就看了行英文字就給惡心吐了?

反手一把撐住羅家楠的胳膊,祈銘緊緊閉上眼睛。看不見了,極端的刺激令他暴盲的毛病突犯。汗水混著淚,刷過緋紅的臉頰接連滲入敞開的領口。汗濕的發絲成綹散落,堪堪露出頭皮上一道陳舊的疤痕。

感覺抓在胳膊上的手止不住的顫抖,羅家楠立刻意識到祈銘的狀態不對,促聲問:“怎麽了?”

深喘了兩口氣,祈銘強忍住身體的不適,咬牙自緊闔的齒間艱難擠出聲音——

“要殺我的那個連環殺手……在我家留下過相同的話……”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