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李珣和李蘭生

坐了許久, 李珣才緩緩起身朝案桌走去。

他若有所思地拿起那個昆侖奴面具,似著了魔般慢慢戴到臉上,而後又取下, 再戴上, 再取下……依次反反復復數十次。

也或許林二娘說得對,戴上這副面具, 就沒有人能窺探到他的心思,面具下的那張臉到底是人還是鬼, 全憑他的喜好。

一旦他取下面具示人, 便要按照昭妃當初給他畫的模子做人, 端方雅正, 嚴謹自持,沒有喜好, 更無哀樂。

想到此,李珣忽地笑了起來,面目猙獰, 陰深可怖!

今天他是實實在在被林二娘刺激到了。

在離開晉王府回朱家院的路上,林秋曼一直都在把玩系在腰間的香囊, 先前她想不透做官的最在意什麽, 現在想明白了。

一回到院子就聽張氏說華陽府那邊派人送來口信, 約她明日上午到梨園一聚。

林秋曼微微一笑, 心裏頭有些歡喜, 想來是竇七郎有回應了。

晚飯她胃口奇好, 吃了不少, 蓮心道:“昨晚小娘子什麽都吃不下,今天倒是什麽都吃得香。”

林秋曼:“今天心情好。”

入睡前她心血來潮坐到銅鏡前擺弄昆侖奴面具,那是中秋那晚留下來的, 她覺得有趣便留著沒扔。

林秋曼對著銅鏡興致盎然地戴到臉上,自言自語道:“這臉譜好,戴上它,便沒人知我是人還是鬼。”

蓮心鋪好床鋪,見她舉止怪異,皺眉道:“大晚上的小娘子戴這個做什麽,看起來嚇人。”

林秋曼扭頭看她,說了句奇怪的話來,“人心不就是這麽嚇人嗎?”

蓮心:“???”

翌日林秋曼依約去了梨園,原以為會等來好消息,畢竟那日與竇七郎相談甚歡,對方看起來也很歡喜的樣子,結果華陽卻告訴她道:“竇七郎離京了。”

林秋曼愣了愣,有些詫異,“這麽快就走了?”

華陽點頭,沒有挑明。

林秋曼垂下眼簾,有些失望。

她就說嘛,她林二娘背了一身爛名聲,有哪個郎君敢突破世俗接納認同她?

到底是空歡喜了一場。

林秋曼忽地笑了起來,有些自嘲。

華陽知道她心裏頭肯定不太舒服,還是很照顧她的情緒,試探問:“你笑什麽?”

林秋曼:“沒笑什麽,只是勞大長公主白張羅了一回,是二娘自己不爭氣。”

華陽安慰道:“一回不行便來二回,總有那麽一個人是欣賞你的。”

林秋曼點頭,“借大長公主吉言,若二娘堅守初心,定能如願。”

“這話說得好!”又道,“那日聽了你的一番話,我回去仔細考慮了兩日,決定試一試,就從紡織和繡工開始。”

林秋曼很是驚訝,“大長公主當真想做?”

華陽眼中滿懷憧憬,起身背著手道:“我要把曾經彎下來的脊梁骨打直了,以前我總是埋怨自己不是男兒身,總是怨憎當初和親所吃盡的苦頭。從今日開始,我要以自己是女兒為榮,當初我在哪裏丟了尊嚴,就從那裏把尊嚴撿起來。”

看到她竟然有這般覺悟,林秋曼不禁有些小激動。

她從未想過,在這個吃人的世道裏,原來她也是有能力用自身的力量去感染或影響他人的。

往日受到挫折時她也會埋怨,卻從未想過屈服。

她在二十一世紀受了那麽多教育,不是來折斷脊梁骨的。

哪怕在這個時代裏站起來的過程很艱難,甚至慘烈,總是要堅守初心,不忘根本。

也不知是高興還是心酸,林秋曼矯情地紅了眼。

見她面色不對,華陽小心翼翼道:“你真那麽在意竇七郎嗎?”

林秋曼搖頭,“奴高興!”

“高興還紅眼眶?”

“就是高興!”

“高興什麽呀?”

林秋曼拿手帕擦眼道:“奴高興一定能替衛娘子打贏這場官司。”

華陽:“……”

突聽底下傳來一陣騷動,兩人受到驚動,忙去窗邊探頭觀望。

片刻後,家奴來通報,說梨園出了事,京兆府派衙役來查封了。

華陽吃了一驚,困惑道:“我怎麽連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不多時,領頭的官差上來見禮。

林秋曼有些恐慌,她本能排斥衙差,主要是動不動就坐牢。

華陽問那官差道:“梨園發生了什麽事,鬧得這麽大的動靜?”

官差答道:“回大長公主的話,京兆府查出中秋那晚的命案跟梨園有關,死者是梨園園主,目前的這個園主是假冒的,恐生是非,故來查封。”

聽到此,兩人皆震驚不已。

官差繼續道:“此地不宜久留,還請大長公主先回。”

到底是女郎家,還是被嚇著了,匆匆走人要緊。

一眾官差把梨園包圍封鎖,裏頭的客人全都被趕走,搞得風聲鶴唳的,令人惴惴不安。

幾個班主被帶到領頭的官差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