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蛇打七寸

馬縣令閉嘴不語。

林秋曼繼續道:“劉大郎脾氣暴躁, 且嗜酒如命,不僅打妻兒,甚至連父母都打。衛娘子與他成婚七載, 飽受毒打煎熬, 為保女兒阿芫不受其害,上訴和離乃人之常情, 懇請明府裁斷。”

馬縣令:“傳被告。”

被告劉斌上堂,他的年紀三十模樣, 身材高大魁梧, 皮膚黝黑, 面相兇惡, 很有震懾力。

衛娘子一看到他就懼怕,眼神畏縮, 甚至連身子都忍不住抖了抖。

馬縣令一拍驚堂木,問道:“劉斌,衛氏告你毒打她, 可有此事?”

劉斌看了衛娘子一眼,理直氣壯道:“某花彩禮娶來的媳婦兒, 兩口子發生爭執, 討得某煩心, 打罵兩下又怎麽了?”

馬縣令:“……”

劉斌語氣不耐問:“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 這等雞零狗碎的家事, 也值得明府開堂審案?”

林秋曼怒目駁斥:“放肆!你逼得衛娘子去投了湖, 這還叫雞零狗碎的家事?!”又道, “都說虎毒不食子,你親生女兒阿芫被你活活打斷了腿,這也叫無故失手?!”

馬縣令問:“可有此事?”

劉斌沉默了陣兒, 才道:“回明府,確有此事,中秋那天晚上某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跟婆娘發生了口舌,起了爭執,二人在扭打中不慎把女兒阿芫給傷著了,但某絕不是故意傷她的,只是失手。”

馬縣令沉吟片刻,說道:“夫妻之間發生爭執偶有打罵倒也屬常理,只要未傷及性命,打斷筋骨,也不是不可調和之事。”

聽到這話,衛娘子急了,大聲道:“明府,奴有一言!”

馬縣令:“你說。”

衛娘子紅了眼眶,遲疑片刻才性豁出去了,開始在公堂上解自己的衣裳。

劉斌怒目道:“你這賤人,公堂之上還知不知羞恥了?!”

衛娘子一言不發,只是沉著臉當著眾人的面把上半身的衣裳脫得只剩下了褻衣,原本雪白的皮膚被瘆人的青紫傷痕掩蓋,新傷舊傷交疊,驚得公堂上的人倒抽一口冷氣。

就連馬縣令都有些動容。

衛娘子一臉麻木,仿佛不知深秋寒涼,她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一字一句道:“懇請明府救奴,奴想活,奴想活!”

林秋曼忙拿外衣給她披上,並厲聲質問劉斌,“劉大郎,我且問你,這便是你所謂的打罵兩下?!”

劉斌沒有吭聲。

林秋曼恨聲道:“衛家含辛茹苦養了十七年的女兒明媒正娶到你劉家,為你生兒育女,伺候你生活起居,萬事以你為尊,鄰裏皆贊她是好兒媳,好母親,然而這樣好的女郎卻被你糟踐到如此地步!”

“一個將來要陪伴你走到老的女郎,卻被你劉大郎剝奪了做人的資格!你有父母生養,她同樣有父母生養,倘若你的女兒阿芫嫁給了像你這樣的郎君,你將心比心,又是何種滋味?!”

劉斌不服道:“某當初是花了彩禮錢的,她衛氏既然進了我劉家門,生是劉家人,死是劉家鬼,豈能容你說得天花亂墜讓我二人和離?!”

林秋曼恨得睚眥欲裂,“可憎之極!”又道,“明府,劉大郎不知悔改,今日衛娘子已然上訴和離,倘若被駁回,他日衛娘子再次投湖,便是官府縱殺!”

馬縣令拍下驚堂木,嚴厲道:“林二娘你休得放肆!”

林秋曼:“奴所言句句屬實,衛娘子忍耐七年上訴,定是忍至極限才鬧到公堂上。她這七年來的水深火熱,皆有鄰裏和雙方長輩為證,明府可傳證人上堂對質!”

馬縣令:“傳!”

鄰裏和兩邊的長輩陸續上堂,皆證實了衛娘子在劉家的情況,跟陳訴相差無幾,畢竟方才衛娘子那身傷就已經是最好的鐵證。

衛家更是把阿芫帶了來,脫了衣裳讓眾人看她身上的傷,無不觸目驚心。

衛娘子心疼落淚,母女抱在一起,都對劉斌生了心理陰影。

然而這樣還構不成判二人和離的依據。

那劉斌是非常狡猾的,也極其陰損。

他打衛娘子全是皮肉暗傷,既沒傷筋動骨,也未威脅到她的性命,皮肉傷只需要養一陣子就好了,構不成拆散這段姻緣的理由。

這注定是一場打不贏的官司。

劉大郎仿佛早就料到結局,輕蔑地看著衛娘子母女,那眼神仿佛在說,任憑你使出渾身解數,都休要逃離劉家。

衛娘子不禁感到恐慌,朝林秋曼身邊靠了靠,想尋求精神慰藉。

林秋曼拍了拍她的肩膀,跟馬縣令亮出了底牌,“明府,奴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馬縣令是個人精,最會察言觀色,知道她肯定有私房話要說。

他深思片刻,方道:“此案說復雜也不復雜,說簡單也不簡單,你二人各執一詞,暫且休堂,容我仔細斟酌再斷。”

待他離開公堂後,底下的衛娘子焦急不已,林秋曼道:“我內急,先去小解,很快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