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給先生出氣
祁丹朱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拿起酒壺,擡手給姜仁扈斟了一杯酒。
“太傅,這些日子以來, 都是我將話說與你聽, 不如你也與我聊聊你的事。”
姜仁扈端起酒杯,聞了聞酒香, “你想聽什麽?”
“不瞞太傅, 我一直有一事不解,想請太傅為我解惑。”
姜仁扈仰頭將酒喝下去,“說。”
“這數年來,您雖在朝中,卻身處朝堂紛亂之外, 您不貪戀權勢, 也不喜好銀錢,唯獨喜歡喝幾杯清酒, 過的日子算得上是清心寡欲。”
祁丹朱看著他, 話鋒一轉,“丹朱想不通,您如果只想過閑雲野鶴的日子, 為何不辭去官職, 找草屋兩間,伴青雲流水, 閑詩作賦,逍遙自在,何必留在盛京,做這俗世裏的朝臣?”
姜仁扈動作頓了一下,眼角的細紋聚在一起又松開。
他擡頭將酒飲進, 若無其事的放下酒樽,“殿下想問什麽?”
祁丹朱單手撐著下巴,烏眸明亮的看著他,“太傅,您留在朝中,究竟是因為有不舍,還是因為有放不下?”
姜仁扈擡頭,與祁丹朱對視須臾,搖了搖頭道:“你這丫頭,想太多了。”
祁丹朱來了興致,“那您說說,您是為何留下?”
姜仁扈露出高深莫測的神情,淡淡吐出一個字來,“懶。”
“哦?”祁丹朱撐著下巴,興致更濃。
姜仁扈老神在在道:“等你到了老夫這個歲數就明白了,人年紀大了,很多時候懶得變動。”
他拿著酒樽晃了晃,挑眉笑道:“世外桃源固然好,可世外桃源去哪裏買美酒?”
祁丹朱笑了起來,擡起酒樽跟姜仁扈碰了碰,“太傅說得好,唯有美酒不可辜負!”
姜仁扈爽利地笑兩聲,兩人仰頭將酒飲盡。
祁丹朱擡手擦了擦唇上的水漬,放下酒樽,吃了一粒花生米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太子哥哥在夢中跟皇後娘娘說了什麽,太傅,您覺得太子哥哥會說什麽?”
姜仁扈眼中閃過復雜神色,搖了搖頭道:“老夫跟那無緣的徒兒只見過幾面,他……去的太早,當時還是個奶娃娃,老夫猜不出他若能長大會是何模樣,更猜不到他會對皇後娘娘說什麽。”
祁丹朱打了個酒嗝,拍了拍胸脯道:“我能猜到。”
姜仁扈一愣,擡頭看她。
祁丹朱眉眼彎彎道:“太子哥哥必然是希望皇後娘娘能放下過去,多往前看,不要總惦記以前的事。”
“殿下說的對。”姜仁扈仰頭又喝了一杯酒,搖頭晃腦,一副醉夢人間的模樣。
祁丹朱雙眸無波無瀾,語氣平靜地接道:“可惜往往事與願違,人就是這樣,難以放下、難以拿起、難以離去、難以爭取,躊躇不前,最後什麽也沒做成。”
姜仁扈微怔。
祁丹朱飲了一口酒,被辣得眯起眼睛,“一個個嘴裏說著放下,卻什麽也放不下,放不下仇恨、放不下牽掛、放不下年少時的癡心妄想……”
姜仁扈倏然一僵,保持著手持酒樽的姿勢,擡頭看向祁丹朱。
祁丹朱拿起酒壺,將姜仁扈杯中的酒蓄滿,溫良無害地笑了笑道:“更放不下這杯中美酒。”
姜仁扈低頭,看著杯中清酒,沉默片刻,放下酒樽,正色問:“殿下,你究竟想做什麽?”
“想讓你收君行之為徒,好好教導他。”
“我打聽過,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書生,你為何要幫他?”
“他可不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窮書生。”祁丹朱神色鄭重地看向姜仁扈。
姜仁扈目露探究,難道君行之還有其他身份?
兩人對視片刻,祁丹朱莞爾一笑,對姜仁扈眨了下眼睛,故作高深道:“他是一名相貌出眾、人品端方、才學不凡的書生。”
“……”姜仁扈古井無波的面容終於繃不下去,有些想打人。
他擡了擡眼,忍無可忍道:“殿下,盛京裏名師何其多,殿下何必非要挑在下這個閑雲野鶴之人?”
祁丹朱手臂一揮,耍無賴道:“本公主就相中太傅了,非您不可。”
九公主恣意橫行,根本無需講道理。
姜仁扈愁眉不展起來,想起連日來震耳欲聾的折磨,著實為自己的未來擔憂。
他試探問:“老夫若一直不答應,殿下打算如何?”
祁丹朱天真爛漫道:“那我便日日前來叨擾太傅,反正我平日無事,來跟太傅聊天反而甚是有趣。”
簡而言之,本公主閑人一個,有的是時間跟你耗。
姜仁扈愁眉不展。
“太傅別太擔心,說不定將來哪日我倦了,便不來了,轉而去叨擾其他人,只是其他人可能比太傅還不願見到我,著實有些麻煩。”祁丹朱手指把玩著酒樽,語氣輕快,狀似無意道:“本公主雖然人見人愛,花見花采,但總有一兩個不懂欣賞的,說實話,本公主還是更喜歡來太傅這裏,不願去別處招人煩,也不想擾了別人的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