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暮色深幾許(第2/4頁)

姜仁扈說完才發現祁丹朱沒有像往常一樣穿著一身紅裙,而是穿了一身素凈的白衣,不由微微愣了一下。

祁丹朱看了一眼他揣進懷裏的曇花玉墜,站在門口,沉聲道:“陳皇後名喚陳望瑤,是沂臨人,你手裏那枚玉墜,是她當年看你無瓦遮頭,所以贈予你換銀錢的,沒想到你沒舍得拿去換錢,竟然一直偷偷保留著,陳望瑤最喜歡的花就是曇花,有一次路過檀香山的時候,正逢曇花盛開,陳望瑤稱贊那裏的曇花為平生所見最美。”

姜仁扈雙手一顫,錯愕地擡頭看向祁丹朱,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羞愧。

祁丹朱站在門口,一瞬不瞬地看著姜仁扈的眼睛,擲地有聲道:“姜仁扈,你從少年時起便愛慕陳皇後,但是其實你從未跟她一起看過曇花,甚至連自己也未曾去檀香山上看過曇花。”

“你連去看她看過的風景的勇氣都沒有,卻無數次幻想跟她一起看盡檀香山上的曇花,你幻想著檀香山上曇花的美麗,一次次聽人訴說那裏的美,卻不敢去親眼一見,你只敢每天守著自己種的這些曇花,聊以慰藉。”

“你要曇花做拜師禮,是因為你遺憾!你後悔!你後悔將陳望瑤拱手讓人!你不去檀香山上親自看曇花盛開,是你怕觸景生情!”

“有花堪折直須折,這個道理你明白的太晚,你當年因為家貧,身份低微,所以不敢上門提親,更不敢表明自己的心意,甚至還讓我娘為陳皇後和陛下做媒,任由陳皇後嫁給了當今聖上。”

姜仁扈聽到這裏,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他難以置信地望著祁丹朱,顫聲道:“你娘?你娘不是柔妃嗎?你怎麽會知道這些事,你娘究竟是誰!”

祁丹朱對他的質問置若罔聞,聲音沉沉道:“你終身未娶,眼睜睜看著陳皇後在皇宮之中悲苦一生,時至今日,姜仁扈,你敢說你不後悔嗎?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選擇讓她一生只有榮華富貴相伴,卻是說不盡的淒涼麽?”

姜仁扈面色變了變,像被戳中痛腳一樣,繃緊了下頜。

他神色慌亂,磕磕絆絆道:“你這個臭丫頭在說什麽,老夫……”

祁丹朱一步一步走到桌前,雙手撐在桌上,看著姜仁扈咄咄逼人道:“你只教太子,不是因為其他人天資愚笨,也不是因為你自視甚高只想教皇子,而是因為你只教陳皇後的兒子。”

姜仁扈嘴唇顫抖,看著祁丹朱的眼睛,顫聲道:“臭丫頭,你你你……到底是如何知曉的?你娘……你娘難道是?”

祁丹朱眼眶微紅,一字一句道:“我娘是沈家嫡女沈柔雨,你既然與皇後相識於微時,應該還記得她最好的手帕交。”

姜仁扈怔愣,恍惚間仿若看到那兩個如花少女並肩站在城樓下施粥的模樣,匆匆數年,竟已物是人非。

他回過神來,聲音嘶啞又難以置信地道:“你娘怎麽會成了柔妃?她不是嫁給了君鶴晏嗎?”

“說來話長。”祁丹朱垂了垂眸,看著他的眼睛,正色問:“太傅,您對陳皇後心中有愛也有愧,現在陳皇後的兒子有機會重返太子之位,您幫還是不幫?”

姜仁扈神色一震,一下子站了起來,聲音顫抖問:“你說的是太子?太子不是已經死了麽,怎麽可能還活著?”

祁丹朱看著他淺淺地笑了一下,語氣無波無瀾道:“姜太傅,我早已完成了您的願望,您是太子的太傅,這輩子只教太子。”

姜仁扈愣在原地,眉宇間閃過一絲疑惑,他詫異地看了祁丹朱許久才反應過來。

他雙目一下子亮了起來,整個人激動地全身顫抖,“行之……是行之!”

祁丹朱輕輕笑了一下,“我沒有騙您吧,我說過我會完成你的願望。”

姜仁扈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連連‘誒’了幾聲。

祁丹朱離開之前,姜仁扈看了她一會兒,終於反應過來,擰眉道:“你個臭丫頭,老夫是著了你的道了,科舉舞弊案那次,你分明是故意將老夫騙去,讓老夫看了一場戲,引得老夫產生懷疑,借著老夫的手開始調查下去。”

祁丹朱鎮定自若地笑了笑,“太傅,戲是真的,便足夠了。”

她掀開門簾,含笑離去。

姜仁扈神色無奈,唇邊卻是壓不住的笑意。

天將破曉時,祁丹朱站在禦史令的府邸前,她掀開兜帽,擡頭深深看了一眼牌匾,擡腳走了進去。

禦史府內清雅肅穆,庭院中空無一人,只有路邊的燭台亮著,延伸向前,燈光明明的照亮前路,似乎一直在等待來客,祁丹朱一路無人阻攔,順著燈火走到了孟懷古的屋前。

孟懷古一身湛藍布衣安靜地坐在席居上,屋門大開,正對著明亮的庭院。

屋裏燃著一盞油燈,他身形清臒,鬢發間有幾縷白絲,面前的方桌上放著熱氣騰騰的茶水,空氣裏漂浮著淡淡的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