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渣男

“老吳,回來了。”

“兒子呢?”

“在屋裏,洗手,準備吃飯。”張蘭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問道,“還剩一瓶茅台,拿出來?”

“肯定麽,我們爺倆好好喝一杯。”吳仲泰朗聲說道。

他身高一米八左右,身體壯實,臉色黝黑,看起來像是一座鐵塔。雖然不是扯著嗓子喊,但聲音洪亮。只是聲音中隱約有些不快,兩條濃黑的眉毛緊緊的鎖在一起。

“爸,你回來了。”吳冕從屋子裏走出來說道。

“你這小子,怎麽還這臭毛病,在家戴什麽墨鏡,一看就不是好人!也不知道出去跟誰學的,不三不四!”吳仲泰斥道。

“眼睛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了,我就算不是什麽好人,也是你生的。”吳冕一點都不走心的糊弄著。

自己身體的情況,一直都沒和爸媽說,生怕他們擔心。真正知道他情況的人,只有楚知希一個。

一家三口著實有些日子沒有團聚,一桌子的飯菜,藏了十年的茅台,久違的天倫之樂。

不管是吳仲泰還是張蘭都沒有問吳冕為什麽回到老家,不管過的好不好,有沒有出息,都是自家的孩子不是。

他們也不知道吳冕是回來躲清靜的,只是給他安排了一個醫務科的閑活。不說國外的學歷,單就國內協和博士的文憑,落在八井子鄉,一個醫務科沒級別的副科長,只走正常手續便可以。

前程可以不問,但還有比前程更重要的事情——傳宗接代。

催婚這個話題,亙古不變。對於已經退休的張蘭,快要二線的吳仲泰來講,尤其重要。

一家三口碰了杯,吃了口菜,吳仲泰就迫不及待的把話題引到這上面來。

“吳冕啊,你和小希準備什麽時候結婚?”吳仲泰問道。

雖然已經五十五了,但吳仲泰年輕時候當過兵,至今身體硬朗,說話中氣十足。

“小希說是師妹,其實算是我徒弟。我教她手術,不是女朋友。”吳冕品咂著老太太的手藝,還是記憶中的味道。他還戴著黑色小羊皮手套,拿著筷子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古怪。

吳冕一直在用眼角余光看著自家老爺子。

老爺子是那種很少把工作上的事情帶回家的人,在外面忙是忙,累是累,委屈是委屈,被社會毒打是被社會毒打,但回到家裏總是笑吟吟的。

但今兒就怪了,一直皺著眉,好像有什麽事兒。

“混小子!”吳仲泰斥道,“你這掛著人家姑娘,該不會是吃幹抹凈不認賬吧。”

“你看你說的,什麽吃幹抹凈不認賬,有這麽說自己兒子的麽。”吳冕平淡說道,“就是看她天賦不錯,我隨便指點一段時間。”

“這都多少年了,我算算。”張蘭道,“六年還是八年,你在帝都的時候認識的,還帶著人家姑娘出國。你說是帶徒弟?真欺負你爸媽沒見過世面?我怎麽也是老護士長了,什麽老主任沒見過,誰帶徒弟像你這麽帶。

帶徒弟麽,都是自由生長,能看明白、手腳勤快的,就放一台手術。看不懂的,就那麽回事,又不是自己親生的。”

“媽,怎麽你和我爸嘴裏說出來,我就像是渣男呢。難不成我是小時候咱家裝座機的時候送的?”

“渣男,這個詞很生動啊。”張蘭笑道。

“你到底怎麽想的?”吳仲泰皺眉問道。

吳冕有些後悔回來了。

八井子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世外桃源,雖然人少,但事兒是一點都不見少。剛回家,看老爺子的架勢,自己今兒要是回答不出來這個問題,就要把自己掃地出門。

好生苦惱,就連茅台的醇香也挽救不了吳冕。

不過他可不是剛從校園裏出來,不經世事的少年。吳冕舉起杯,見自家老爺子一動不動,便低手和杯子碰了一下,美滋滋的把酒喝下去。

“你嚴肅點。”

“爸,先別說我,你看你。”吳冕開始圍魏救趙,“皺著眉,是下鄉精準扶貧出什麽事兒了?又哪個懶漢寧肯吃救濟糧,也不願意脫貧致富?”

說起這事兒,吳仲泰臉上愁容更盛,本來瞪著吳冕,表情轉瞬便陰了下去,隨後嘆口氣,微微搖搖頭。

“那是大學生村官不習慣自然村、自然屯的生活,找你訴苦?吵著鬧著要回來?”

吳仲泰又嘆了口氣,拿起面前的酒杯,自顧自的喝了一口。

“說說,別悶著。你這個歲數,什麽都不突出,除了腰間盤;什麽都不高,除了血壓、血糖、血脂。”吳冕說道。

“怎麽跟你爸說話呢。”張蘭溫柔斥了一聲,隨後說道,“別說工作上的事情,吃菜,吃菜。”

“要傾訴,不把工作帶回家,一個人扛著,總有被壓垮的那一天。”吳冕怎麽會放棄這麽一個天賜良機,“爸,你歲數大了,都要二線了,還惹什麽閑氣。說說吧,當作解壓了。你兒子我怎麽也是心理學專家,就這麽講吧,去年世界心理醫生年會,我是鎮場子的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