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性情大變

“我也知道不對勁兒,可能是精準扶貧最後剩下的那幾個釘子戶很撓頭折騰的吧。”吳仲泰嘆氣道。

“和精準扶貧沒關系,王叔中午在哪吃的飯?”吳冕把筷子放在碗上,板板正正。而他的身子則變得筆直,仿若一把出鞘的利劍。

“怎麽?”

“王叔是那種自制力極強的人,按照爸你的說法,最近沒什麽特殊的壓力……再說了,當年那麽多事情都沒把王叔壓垮,現在都快退休了,又能有啥。”

“他沒什麽精神類疾病,那性情突變,考慮是有急性病,有可能很危重。”

“別瞎說!”吳仲泰這回是真不高興了。

“不是瞎說。”吳冕很嚴肅,站起身,“爸,咱倆去王叔家一趟。”

張蘭愣了一下,“先吃完飯再說吧。”

“媽,飯涼了無所謂,要是去晚了,有可能王叔就涼了。”吳冕道。

“……”

吳仲泰和張蘭面面相覷,雖然並不認可兒子說老王有病,但涼了這個詞在某種語境下是相當犀利、真切的。

去看看,要是沒事回來再吃,不耽誤什麽;萬一有事兒呢。

萬一,和來都來了是國人的兩大安慰詞匯,萬用萬靈。

吳仲泰倒也幹脆,去看一眼也耽誤不了多大功夫。穿上鞋,和吳冕出了門。

吳家、王家距離不遠,走路不到十分鐘。一路上吳冕詢問了王志堅最近的情況,有了初步的了解。

這幾天王志堅沒有任何改變,除了下午的班子會上大發雷霆。

吳仲泰並不認為是工作上的事情,當然他也依據人品否定了工作組要下來查王志堅的這種可能性。再說,自己沒聽到風聲,要是有事兒,肯定瞞不過他。

低血糖症、肺性腦病、肝性腦病、藥物中毒、急性腦卒中、頸動脈夾層、一氧化碳中毒、狼瘡腦病,這一系列的疾病名稱在吳冕的腦海裏回蕩。

每一樣都是鑒別診斷之一,每一樣都有可能是要命的病。

能想到每一種鑒別診斷,從中找到真正的原因對吳冕來講並不難,難的是每想到一種疾病,無數的信息就潮水一般湧入腦海。

在第幾版內科學的多少頁、每版的文字細微差別、具體遇到的病情類似的患者、海外國內文獻上相關的病案報道……雖然他早已經把自己的神經鍛造的像是鋼鐵一般堅硬,但卻沒有辦法從根子上杜絕信息的沖擊,一想這些,他的太陽穴開始崩崩的跳起來。

很多病都有可能導致突發情緒變化,沒看見王志堅的時候吳冕無法做出最後的判斷。他只是一邊詢問著各種細枝末節,用來做鑒別診斷,一邊琢磨著哪種疾病的可能性比較大。

性情突變,在八井子鄉這裏有迷信的說法,吳冕自然不信。對他來講,這些都能用科學解釋清楚。

很快,父子二人來到王家樓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按門鈴。

吳冕的目光穿透墨鏡,看到背影的時候就搖頭苦笑。

是韋大寶,中醫院一早遇到的那個……大師。

“韋大寶,你來幹什麽?”吳冕遠遠的問道。

韋大寶怔了一下,他覺得聲音清冷,有些熟悉,回頭看竟然是吳冕,臉上的表情復雜。有些喜悅,有些尷尬,有些困惑。

“哪位?”門鈴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韋大寶卻沒說話,轉身一溜小跑來到吳冕身邊,腰已經不知不覺的彎了下去。

“吳科長,你……您怎麽來了?”韋大寶臉上滿是笑,像是一朵盛開的菊花。

“我來看看王叔。”

“王叔?王書記?”韋大寶怔了一下,喃喃問道,隨後醒悟,心裏痛罵了自己一句。

吳冕,是吳鄉長家的孩子,這事兒自己知道啊,怎麽沒想起來這茬呢。

吳仲泰瞥了一眼韋大寶,冷聲道,“你是鄉中醫院的韋醫生?”

“我是,我是。”韋大寶感覺到一股子迫人的氣勢壓在自己胸口,宛如實質。粗糲猶如狂風吹起漫天塵沙,臉頰被刮的有些疼。

“爸,你怎麽知道的?”

“聽人說的,老鴰山道觀的弟子,封建迷信!”吳仲泰一點面子都不給韋大寶留,冷冰冰地說道。不過他眼裏也沒有韋大寶這麽個人,知道也未必想要交流。

大步走到門前,又按響門鈴。

“誰家的熊孩子,按門鈴好玩麽!”那個女人的聲音傳出來,相當不耐煩。

“然子,我是你吳叔。”吳仲泰道。

“吳叔,你怎麽來了。”女人招呼了一聲,隨後打開單元門。

吳仲泰一馬當先,大步走上樓。

和吳家一樣,這裏的樓道狹窄逼仄,吳仲泰走在前面,寬闊的肩膀似乎占據了所有空間,連燈光都黯淡了幾分。

“吳叔,你來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婦,懷裏抱著孩子,在門裏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