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梁承大概猜到喬苑林的意圖,但事已至此,聯系的意義不大,而且他不想再和麻煩精產生什麽瓜葛。

他點擊“忽略”,匯入排隊檢票的人群。

平海市天高海闊,風物宜人,一年四季都有不少旅客來玩,火車站裏面人來人往,大屏幕上變換著通達全國的車次信息。

梁承要乘坐的那一列是候車狀態,在六號候車廳,二十一號進站口。

手扶梯上升到一半時,他回頭透過玻璃幕墻望向車站外,在心裏對這座城市說了聲“再見”。

金杯開走了,大巴車徘徊半天終於停在了門口,學生們陸續下車。

兩個國際班的學生不足六十人,喬苑林用一包牛肉幹讓田宇幫他拉行李箱,自己只背著一書包零食。

他無精打采地跟在隊伍末尾,檢完票,將棒球帽的帽檐扭到腦後,擡頭看大屏幕上的車次,念道:“五號候車廳……”

田宇在一旁:“二十一號進站口。”

喬苑林懷疑同桌的近視又加深了,說:“串行了,是二十號。”

“噢。”田宇捏著車票,“你幾號座位,靠窗嗎?”

喬苑林說:“靠。”

段思存從他身邊經過,投來銳利的一眼,然後意有所指地說:“出門在外,大家代表了德心中學的形象,別讓我聽見不文明的詞語。”

喬苑林決定離段教授遠點。

一群青少年浩浩蕩蕩地前往二樓候車,五號和六號候車廳其實是一間大廳分成兩半,中央隔著一排零售店。

喬苑林抱著書包找了個座位,拿出手機,除了設置的法語廣播、背單詞、在線刷題的固定提醒,沒有其余消息。

他戳開微信,發送出的好友申請石沉大海,沒有回應就是梁承的回應。

他後悔寫那句蹩腳的驗證理由,梁承看到肯定翻了個白眼,以為他閑得蛋疼。

喬苑林摘下棒球帽,蓋在臉上,突然想起上一次戴這頂帽子是去嶺海島,梁承親在了上面。

他的內疚減輕一些,不怪他誤會,正經人誰隨便親別人啊?

正想著,旁邊坐下一人。喬苑林從自己的世界抽離出來,把帽子戴好,說:“段老師。”

其實這種活動有藝術老師陪同,班主任不必隨行,段思存任職不久,為了和學生親近一點主動要求來的。

他說:“一個人噘著嘴坐在這兒,怎麽興致不高?”

喬苑林連忙抿起唇珠,說:“沒,可能是昨天睡太晚了。”

“注意休息。”段思存道,“你爸爸昨天給我打電話了。”

喬苑林挺直後背,像進入警惕狀態的動物:“是不是問我周考成績?我最近住在姥姥家,沒跟他報告。”

“你誤會了。”段思存說,“你爸爸說你身體不太好,這周外出,拜托我多照顧你一些。”

喬苑林放松下來,說:“我能照顧好自己。”

段思存見慣了各式親子問題,安靜了幾分鐘,他問:“想聊聊麽,你是不是和你爸爸有矛盾?”

喬苑林支吾:“是……有點。”

“並且和你的生物成績有關?”段思存笑道,“為了氣你爸,故意的?”

喬苑林擔心有詐,他也不愛和老師聊天,想找個理由閃遠一些,搔搔下巴說:“老師,我想去洗手間。”

段思存卻不容他糊弄:“憋著。”

喬苑林尿遁失敗,蹬腿踹了一腳空氣。他不理段思存了,低頭擺弄手腕上的藍寶石表盤,心說候車時間怎麽這麽長?

段思存瞧著他的散漫樣子,說:“你不願意聊就算了,雖然我帶了些公立學校的惡習,但不至於逼學生談隱私。”

喬苑林擡起頭,解釋道:“您還記仇啊,我那次吐槽是開玩笑的。其實我想讀的就是公立,可我爸讓我讀德心,鬧矛盾也是因為他讓我將來按他的計劃走。”

段思存並不關心喬文淵的教育大計,起碼在當下如此,他問:“那你是怎麽想的,對未來有什麽計劃?”

喬苑林不由得正色,他沒想到第一個聽他談這件事的人不是父母,而是認識不久的老師。他回答:“我以後想學新聞,做新聞記者。”

段思存說:“許多人的目標會隨年齡變化,你確定了?”

“嗯。”喬苑林不知道喬文淵透露了多少,微微含糊,“我身體不好,說不定哪天就掛了,有生之年想做自己喜歡的事。”

段思存按他的肩:“別胡說,小小年紀路還長。”

喬苑林搖搖頭:“我十三歲那年出過一次意外,差點就……唉,我一個病秧子,我爸還想讓我治病救人,這不扯淡嗎?”

“你爸希望你當……醫生?”段思存說。

喬苑林有一大筐抱怨等著,卻忍住了,他見段思存說到“醫生”時神情忽暗,和上一次在實驗室裏一樣。

“段老師,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