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全體師生望著喬苑林的壯舉,直到列車進站,穿入兩個月台之間。

梁承被抱得太緊,找不到縫隙把喬苑林推開,只好擡手捏住喬苑林的後脖子,從身上剝下去。

剝開後仍有黏連,喬苑林抓著他,慌張地說:“你別走。”

梁承沒理,將車票遞給車廂門口檢查的列車員,同時抽走了胳膊。也就一秒鐘,喬苑林再次貼過來捉住了他。

“你別上車。”喬苑林懇求道,“留下來吧,別走。”

梁承簡直匪夷所思,這家夥出現在火車站姑且用“巧合”解釋,但這麽拼命地挽留他,是哪根筋搭錯了?

這時,喬苑林說:“我錯了。”

梁承:“……”

喬苑林又道:“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吧,留下來,再給我一次機會。”

列車員看著他們,眼神有些微妙,建議道:“需要時間考慮的話,可以先改簽。”

“不用。”梁承想都沒想,“松開。”

喬苑林耷下頭,蔫巴喪膽的,說:“你知道我有心臟病,不能劇烈運動,剛才跑過來……好難受啊。”

他逼真地哼哧了一聲,像呼吸不暢,列車員擔心工作範圍中發生意外,對梁承說:“這位乘客,還是先帶你的朋友休息一下吧。”

一分鐘後,梁承眼睜睜地看著火車從面前開走,手中的車票作廢。

他拂開喬苑林,說:“你確實有點病。”

喬苑林攢了一肚子話,不知從何說起,只好地點了點頭。

梁承無語地扭開臉,另一邊火車上,窗內擠滿了人頭,滿車廂學生都趴在玻璃上圍觀他們。

他忽然看見了段思存。

相視少頃,梁承大步離開了月台。

喬苑林立即跟上,他怕梁承還是要走,又怕說多了把梁承惹毛,嘴巴張張合合糾結了一路。

走出火車站,喬苑林松了一口氣。梁承無視排隊等活兒的出租車,隨便上了一輛雙層大巴。

炎炎夏日,露天的二層人很少,梁承擇了個靠邊的座位。

喬苑林坐在旁邊,椅子曬得滾燙,他懸空後背,呼吸在熾烈的陽光下有些吃力。他偷瞄梁承一下,覺得內疚,再瞄一下,又有點高興。

梁承覷著車外,仿如一尊冷熱不侵的雕像。當汽車發動機都遮不住喬苑林變重、變緩的喘氣聲,他把背包塞了過去。

喬苑林立刻抓住,殷勤道:“我幫你抱著。”

梁承說:“裏面有水。”

喬苑林拿出一瓶礦泉水,喝下幾口感覺好多了。他沒說“謝謝”,說了句“對不起”。

梁承沒理他。

他認真地重復了一遍:“之前的事,對不起。”

梁承不想聽第三遍,說:“你要死要活地不讓我走,就是為了道歉?”

“不全是。”喬苑林回答,“嶺海的事情應哥都告訴我了,我這些天很後悔。你當初為什麽不解釋?”

梁承說:“你是我什麽人,我要跟你解釋?”

喬苑林道:“可你告訴我的話,我就不會誤會,也不會趕你走了。”

早晚要離開,主動或被動的區別不大,梁承說:“無所謂,沒有人會在一個地方租一輩子。”

喬苑林噎了一會兒,抹掉涔涔汗水,忽然問:“那你後悔救過我嗎?”

梁承終於有所反應,一直對著車外的視線轉過來,對他側目。

喬苑林說:“我已經知道了,三年前救我的人是你。”

梁承又把視線移開,承認道:“你長高了一大截。”

喬苑林急切地問:“你認出我了?”

喬苑林搬來的第一晚,梁承在床頭壓下被角,借著台燈的光,分辨出那張臉似曾相識,等喬苑林一蹙眉,三年前稚氣又痛苦的孩子倏地湧現在腦海。

再見的第一面,梁承就認出來了。

喬苑林極受刺激:“你早就認出來了,那為什麽不告訴我?”

因為梁承從施救到離開,再到如今的三年時間裏,從不指望得到感謝,他反問:“重要麽。”

“重要!我一直希望找到你。”喬苑林說,“我只模糊記得你穿著七中的校服,出院後,我去了七中無數次。你們十點半下晚修,校門口有一座刻著校訓的石碑,門衛室的大爺姓趙,每周六都考試,結束後男生會打籃球到黃昏。”

梁承以為忘記了那段遙不可及的日子,但此刻歷歷在目。

喬苑林細數完,沮喪地說:“可我就是找不到你,你當時去哪了?”

梁承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你現在找到了。”

“嗯。”喬苑林道,“所以我要你留下來。”

梁承問:“你想怎麽樣?”

喬苑林用力按住他的手背,架勢像要義結金蘭,然後情深義重地說:“我要好好報答你,恩人。”

他們回到了晚屏巷子。

喬苑林挾持著梁承的背包,大巴換出租,一下車在巷口累得扶住了電線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