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早餐是寡淡的小米粥, 喬苑林卻沒挑剔,老實巴交地埋著頭喝,偶爾夾一根鹹菜。

他其實很懵, 也臊得慌, 不敢往桌角旁邊偷看一眼, 只余光看到梁承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

洗褲子的時候他就在想,為什麽會做那樣的夢?

難道他在無知覺中意淫了什麽嗎?

喬苑林連那根手指也不敢看了,垂著頭,從後腦勺抓滿發絲向前擼, 一下下直到遮住全部視野。

梁承檢查完郵件,一擡頭, 就見喬苑林變身殺馬特, 發型像有頭牛從後面舔過似的。他彎曲手指敲了敲桌面,說:“喬苑林?”

喬苑林的臉被熱粥熏得緋紅,忽然伸來一只手撥開他額前的頭發, 他向後躲,故作鎮靜地問:“怎麽了?”

“叫你。”梁承說,“用你電腦看實驗報告。”

喬苑林又扒拉個中分,說:“就在桌上充電呢,你用吧。”

梁承感覺他怪怪的, 問:“你今天寫作業?”

喬苑林含著粥咕噥一聲, 他雖然懶,但遇事從來不躲,可這一回情況有點特殊。正在猶豫,喬文淵發消息讓他回家一趟。

吃過早飯,喬苑林把枕頭被子搬回了自己屋,收拾東西回去住幾天。梁承一慣淡定, 只吩咐他記得寫生物卷子。

因為喬苑林期末考試全優,並且一叫就乖乖回來,喬文淵心情不錯,破天荒地讓他一起看會兒電視。

父子倆分別盤踞在沙發兩端,喬苑林抱著靠枕,說:“爸,我多住幾天。”

“這是你自己家,沒人管你住多久。”喬文淵更滿意了,“你見是不想回姥姥那兒,我給她打電話。”

喬苑林說:“那倒不至於。”

家裏電視永遠固定在幾個新聞節目,喬文淵換到體育頻道,在直播一場籃球賽。

喬苑林勾著枕套的毛絨花,回味的卻是拍打籃球的手感,場上的隊員、坐席的觀眾、激情的解說,他都不關注,腦海全是空曠的球場上他和梁承兩個人的遊戲。

梁承的骨骼很硬,坐肩時硌得他很痛。

梁承的手勁很大,他晚上洗澡發現大腿被掐紅了。

梁承覆蓋一排密汗的額頭,凝結繭子的掌心,耳後痛過癢過的疤……

喬苑林見被翻江倒海的思緒吞沒了,用靠枕在頭上猛砸了兩下,他清醒過來,然後在喬文淵吃驚的目光裏默默走進臥室。

喬苑林側躺在床上,盯著白色的台燈,根本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昨夜,抵在他背後的身軀,攬著他的手臂,那句意味不明的“別把你偷走”。

“他媽的。”他是不是快魔怔了。

一刹那醒來的感覺,熱熱綿綿,像失重,喬苑林低頭看那快區域,拉扯空調被蓋在了身上。

喬文淵擰開門,問:“你是不是不舒服?”

喬苑林被抓包一般:“你怎麽不敲門?”

“敲了兩遍。”喬文淵的好心情已消耗百分之八十,“本來打算讓你先休息兩天,我看不用了,明天就去醫院檢查。”

喬苑林每年寒暑假各做一次全身體檢。第二天,喬文淵調了班帶他到第一醫院,幾大科室的醫生他都認識,熟絡得像走親戚。

都檢查完,喬苑林拿著一張腦電圖研究,想看看這兩天的腦電波是否異常。

喬文淵拎著一袋X光片過來,說:“別裝模作樣了,又看不懂。”

“都看懂醫生就失業了。”喬苑林道,“爸,我想看心血管的報告。”

喬文淵說:“哪這麽快,明天出,先回家吧。”

路上有些堵車,喬苑林被安全帶禁錮在副駕上,手肘撐著車門。他清楚喬文淵有意隱瞞他,可這一次他格外想知道。

播放的小提琴協奏曲悠揚和緩,他便溫聲說:“爸,我的心臟病是不是很嚴重?你從來不跟我談這些,治不好嗎?”

“胡說八道什麽。”喬文淵回答,“跟你談你也不明白。”

喬苑林說:“那至少我有知情權。”他沉默了一會兒,“見不你就告訴我,我大概能活多少歲?”

喬文淵有些生氣:“好好的,別找事。”

喬苑林的犟勁上來,又有點怵,壓著嗓子說:“我心裏有個底才踏實,萬一我喜歡誰了,想跟人家談戀愛,只能活個二十來歲的話就趁早死心,見是能活五六十……”

紅燈,喬文淵在街口急刹車,喬苑林向前栽,後半句話斷在喉嚨裏。

喬文淵關掉音樂,不悅道:“越說越離譜,你才十六歲,談戀愛?你們學校校風開放,不代表你可以早戀。”

擱平時喬苑林一定會頂嘴,今天卻啞炮一個,說:“我有這種病,沒人會喜歡我。”

喬文淵還是心疼兒子的,松開方向盤撫上他的頭:“你一點都不比別人差,我的兒子只會比別人強。你還小,見專心學習。”

喬苑林不再吭聲,盯著窗外。綠燈後喬文淵重新打開音響,行駛一段,旁敲側擊地說:“你現在青春期,有些想法也正常,被異性吸引也是不可避免的,但未必就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