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深夜依然悶熱, 喬苑林翻來覆去睡不著,幾只蚊子一直在屋裏嗡嗡。他受不了了,踩著拖鞋去找花露水。

對面門縫透著亮光, 梁承正在玩手機。

喬苑林找到花露水坐在床尾塗抹, 空調實在涼快, 為了多待會兒摁著腳脖子揉搓半天,直到梁承犯困關機。

“你要睡了?”喬苑林問,“我今天也在這屋睡行麽?”

梁承說:“不行,回你屋去。”

“那屋太熱了。”喬苑林聲不大, 但振振有詞,“那屋的空調是你幫忙拆的吧, 我如果中暑你得負責, 要不你就讓我睡這兒。”

梁承沒精力跟熊孩子計較,煩道:“別拽我被子。”

喬苑林立刻抱了枕頭被子過來,爬進床裏面, 梁承朝外側躺。燈一關,五感變得敏銳,空調運轉聲和蟬鳴都蓋不住身旁的呼吸。

喬苑林望著梁承的輪廓,可惜什麽都看不清楚,今天坐肩投籃的時候, 他注意到梁承耳後藏著一塊小小的疤。

怎麽會傷到那裏呢?

為什麽渾身那麽多傷痕?

他愈發睡不著, 悄聲問:“哥,你睡了嗎?”

梁承沒反應。他又說:“真睡著了?梁承?小梁?”

陡地,床板嘎吱,梁承忍無可忍地翻了個身。喬苑林頓時定住,枕邊吹來一股風,是梁承開了口:“怎麽, 給你講個睡前故事?”

喬苑林沒那麽幼稚,但他的確想聽梁承講一些事情,比如三年前是怎麽救了他。

梁承一慣糊弄道:“忘了。”

喬苑林說:“那你救了我,為什麽跑了?”

梁承回答:“怕你訛我。”

他覷著喬苑林平躺如屍的身姿,猜測是避免壓迫心臟。一直以來他還沒問過,說:“你的心臟是什麽問題?”

然而喬苑林也不清楚。小時候不懂,懂事後父母都有意瞞他,怕告訴他確切的信息他會偷偷自己查,查的內容偏頗或有誤,到頭來胡思亂想。

久而久之,喬苑林就不好奇了,在這件事上聽天由命。

現在梁承問他,他答不上來,想了想說:“要不你聽聽?”

梁承失笑,把他當神仙了麽。喬苑林卻已經窸窸窣窣鉆出被窩,摸黑拉著他坐起來,跪直身體靠近。

耳廓觸碰到光滑的肌膚,梁承一怔:“誰讓你脫衣服了?”

喬苑林卷起背心用下巴壓著,單純地挺了挺,說:“我怕你聽不到啊,我有病聲音應該比較弱。”

梁承偏頭,喬苑林貼過來,幾次之後一著急按住他的肩。他躲不開了,少年的胸膛削薄溫熱,細微起伏,散發著花露水的氣味。

喬苑林像在賣西瓜:“聽著還可以麽?”

梁承根本難以集中精神去捕捉心跳聲,說:“嗯,夠了。”

“是不是比正常人的悶,算是成熟的嗎?”

梁承道:“沙瓤的。”

喬苑林笑了,小時候姚拂聽完就說悶,難聽,姥爺睜眼說瞎話哄他,說比爆竹還響。第一次有人形容得貼切又安慰。

喬苑林滑下去:“我聽一下你的。”梁承來不及避開,毛茸茸的腦袋拱在他胸前,隔著衣服亂蹭,“哥,我找不準。”

梁承捏住喬苑林的後頸,放在心口,松開摸了一手汗,放下碰到喬苑林椎骨微凸的脊背。手心的粗糲的繭子令喬苑林應激地一抖,輕輕撞在他身上。

喬苑林幾乎縮在梁承微躬的懷裏,說:“好像變快了。”

梁承只覺荒唐:“聽夠了沒有?”

喬苑林問:“為什麽會變快?”

梁承扒開喬苑林推到一邊,四周漆黑,卻仿佛能分辨出喬苑林純真的神情,靜默半晌,他只得嚇唬道:“不想睡覺就出去。”

連日高溫,喬苑林一直賴著沒走,將要期末考試了,每天復習到深夜也沒精力惹梁承不快。

考完試放了暑假,德心會安排一些課外項目給學生,喬苑林上次沒有去幼兒園,還需要補一次服務活動。

潮濕的天氣戴不了頭盔,梁承在學校值完班搭公交回來,看見程立業和另外一名警察立在街邊。

“你先上車。”程立業跟同事說,然後走到梁承面前,“公務在身,我可不是來騷擾你。”

梁承問:“出什麽事了?”

程立業道:“附近的居民樓發生了幾起入室盜竊,不過沒傷人,過來了解下情況。”

“你好像不負責這一片。”梁承說。

“人手不夠,臨時的。”程立業嘆氣,“快退休的人了,領導讓去哪就去哪,不給工資都行。”

梁承沒別的可說,正要走,程立業忽然道:“上周有個案子要去婦幼調查,我碰見賀婕了,她挺好的。”

梁承“嗯”了一聲,穿過馬路。

旗袍店沒放鄧麗君,老板上門給顧客量尺寸去了。喬苑林摟著小樂坐在操作台後,一邊看店一邊輔導作業,錯一道題彈一個腦瓜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