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從電視台到若潭醫院大約三十分鐘車程, 梁承不知道一路怎麽開過去的,好像闖紅燈了,闖了幾個、哪個路口闖的全然不記得。

有那麽一會兒他大腦空白, 學的所謂醫術忘個幹凈, 就握著喬苑林的手, 幾乎在那片手背上掐住五指紅印。

奔馳沖進醫院大門直奔急診中心,梁承恢復鎮定,從不合格的家屬切換為專業醫生,急救、檢查, 將緊張隱藏在襯衫下的冷汗中。

幸好虛驚一場,喬苑林只是勞累過度, 加上短時間內精神放松又繃緊, 波動過大才導致暈眩。

辦完住院手續,梁承給喬文淵和賀婕分別打了電話,掛線進入病房, 他停在床邊緩緩地舒了口氣。

喬苑林安靜躺在床上,被子壓在胸口,輸液的手掌搭在上面。他一向瞧著不結實,白凈單薄,此刻愈發蒼白, 皮膚上的血管青紫交錯。

他的奕奕神采多仰仗那一雙大眼睛, 瞪時圓潤,懶時勾著眼尾,機靈又聰明。現在合住了,整個人沒了生機,像一具精致脆弱的玩偶。

梁承伸出手,用手背貼上喬苑林的面頰, 小心地觸碰。

滴液如時鐘,不聲不響地過去片刻,喬文淵趕過來,仍端著體面自若的院長風範,可額角的青筋卻暴露了情緒。

梁承從病床邊挪開一步,說:“喬叔,沒有大礙。”

喬文淵點點頭,俯身端詳喬苑林的狀態,半晌緩過勁兒,說:“怎麽就長不大,明知身體不好還胡來。”

沒幾分鐘賀婕也趕到了,和喬文淵各自守在一旁。梁承立在床尾,將大致情況說了一遍,道:“我給他辦了住院,先觀察一周。”

“今天多虧有你。”喬文淵道,“等他醒了,還是轉到三院吧,我看著他。”

梁承直白地反對:“我不建議。”

鮮少有人這樣對喬文淵講話,他看向梁承,手機響,院辦的座機號,他便接通先去走廊處理公務了。

門關上,賀婕勸道:“梁承,我知道你關心苑林,可你喬叔是苑林的爸爸,你不能喧賓奪主。”

梁承說:“我是若潭心外科的醫生,躺著的是我的病人,就由我做主。”

賀婕愣了一下,這麽多年了,她許久沒見梁承這般模樣,險些忘記,對方的性子寧願頭破血流也不肯妥協。

喬文淵講完電話回來,病房靜了。

梁承看著喬苑林安睡的臉,最大程度軟化,說:“喬叔,你要忙一攤子事,恐怕分身乏術。在這兒我能照顧他,你放心,有任何情況我會負責。”

賀婕道:“老喬,就聽梁承的吧。”

喬文淵答應下來,待了一會兒和賀婕回家收拾東西。梁承獨自在病房守著,連護士也不用。

輸完液拔針,喬苑林迷迷糊糊地動彈一下,轉瞬又睡著,還夢囈一句“大仇得報”。

梁承擰著眉頭,他擔心得寸步不敢離,這家夥做什麽武俠夢呢。直至傍晚,手機響,他到窗邊接通。

“是我訂的……嗯,幫我取消吧。”

喬苑林困得睜不開眼,但意識已經蘇醒,隱約聽見有人說話,對方說完出去一趟,回來後窸窸窣窣的,然後又出去了。

他還聞見一股清香,等睡意消退,他張開眼,天花板一片潔白,兩邊床頭櫃上堆滿了鮮花。

綻放的花朵團簇密實,五彩斑斕,床邊也擺著一些將他包圍。這規格,好像重要人物的遺體告別。

他不會死了吧?!

喬苑林嚇得坐起來,有點猛,頭暈,而後看清是在病房。這麽多花誰拿來的,他在單位暈倒,莫非同事們來慰問過?

小腹酸脹,喬苑林下床去衛生間放水,摸著胸膛感謝上蒼沒收走他的小命。

洗把臉出來,他站在床頭賞花,細看發覺都是薔薇科。

門推開,梁承第二趟回來,一手拎著禮盒,另一只手握著一把飄動的氫氣球。

喬苑林一臉驚詫,滿腦子“若潭牛皮”,問:“這是你們醫院的特殊服務?”

梁承松手,氣球飄上天花板。走近確認喬苑林沒事,終於放心,說:“給你請了假,住院觀察幾天。”

喬苑林仰頭看氣球,拿喉結沖人:“我小時候在兒科也沒這待遇。”

梁承問:“想吃什麽,我去餐廳買。”

“隨便。”喬苑林抓住一只心形的,“在醫院很少見大紅色,喪事喜辦啊。”

“……”梁承走人,買飯去了。

喬苑林稀罕得拍了幾張照,將全部氣球抓住,挨個病房逛了一圈,發給每個生病住院的患兒。

他留下紅色心形氣球,綁在手指上,想去護理站問問,能不能幫忙把鮮花也分給各個病房。

還是有點暈,他撐著墻上的扶杆停下來,護理站傳來忙中偷閑的嘰喳聲。

“……平時患者送花感謝,梁醫生不到辦公室就隨手分完了,這次居然自己買了那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