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警車駛到大排档, 應小瓊也回來了,咒罵、訓斥、維持秩序和起哄湊熱鬧,欄杆那邊亂糟糟地吵成一片。

喬苑林分不出神去聽, 沉沒在自己和梁承相纏的呼吸裏, 嘴唇廝磨, 他喘不過氣時才被放開。

他覺得暈,更熱,站不穩晃了一下,撞在梁承胸前。

一件大新聞的幾十條脈絡他都能理清, 當下卻紛亂如麻。他不知道應該有什麽反應,高興還是生氣?害羞還是坦蕩?

喬苑林足足怔了五分鐘, 目光觸及梁承濕潤的嘴唇, 倏地移開,掃過柳梢頭夜遊船,望向遠方暴閃著紅藍光的警燈。

他拙劣地嚇唬道:“警察來抓你了。”

梁承作勢前往, 說:“那我去自首。”

喬苑林連忙攔住,有點崩潰:“我玩兒不過你,你別耍我了!”

來了許多回,第一次欣賞吉祥公園的景色,梁承帶喬苑林沿主路穿行, 香樟林, 月季園,到公園的正門。

招手叫一輛出租,喬苑林鉆進後面,挨著車門,梁承坐進來與他半臂之隔。他從後視鏡看司機大叔,心虛地怕人家瞧出點貓膩。

擔驚受怕的都是好人, 渾蛋總是遊刃有余,梁承掏出手機給應小瓊發微信。

喬苑林余光瞧著,嘴巴緊緊抿成一條線,心中默默寫稿——九月二十三號,夜,微涼,吉祥湖畔第四棵柳樹下。

再鋪墊就八百字了,切入正題:他和梁承接吻了。

喬苑林摁著牛仔褲的破洞,渾身使勁兒,梁承親他,都清醒著,嘴唇貼著嘴唇親他了。

要命的是,八年前梁承就知道他偷親。那一晚梁承根本沒睡著,可能也沒喝醉,全他媽是裝的。

當年搬進旗袍店的第一夜,梁承就認出他是救過的小孩兒,不說,等他自己發現才雲淡風輕地承認。

被誤會是不良青年,被攆走也不解釋。

一個玩偶娃娃存放八年,如果他上次沒發現,也許能捂成復古回流文藝品。

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偷親,裝作一無所知,重逢以來不露絲毫破綻,搞得他事前全無防備,事發措手不及。

現在事後,喬苑林害臊且羞憤,額角頂著車窗一臉悲壯,他覺得完全不是這個男人的對手。

司機大叔瞄他一眼,問:“暈車啊?”

暈姓梁的,喬苑林支吾道:“嗯……有點。”

於是司機大叔沒開進小區,停在門口,喬苑林立刻下了車,不等人地刷卡過閘。

梁承付完賬下來,落後七八米,小區內路燈不算亮,人影幢幢,樹影婆娑,他閑庭信步地跟在後面。

喬苑林想快點走,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散步的大爺都能輕易超過他。

忽然,梁承在身後:“啾啾。”

喬苑林條件反射停下來,回頭一看,梁承單膝蹲下,正在逗一只歡快搖尾巴的小狗。

主人牽狗離開,梁承起身追上一半差距,再拐個彎,漸漸走到家樓下,他出聲:“喬苑林。”

回去更不方便說話,喬苑林接腔:“怎麽不喊‘林林’了?”

梁承其實深思熟慮過,喬苑林貌似不滿意他喊大名,叫“小喬”,鄭宴東都嫌不夠親。叫“苑林”,和長輩一樣不夠特別。叫“喬喬”,保不齊這家夥來一句“瞧哪啊”。

至於“林林”,的確太肉麻,柳前月下頭腦發熱還成,此時光明正大的,他有&#e253‌張不開嘴。

喬苑林申明:“我沒答應跟你好呢。”

梁承說:“嗯。”

“你不能,”喬苑林不好意思說,“所以不能突然就,就接吻。”

梁承追上剩下的半截,近至眼前了,再度翻開舊賬:“我好歹知會你了,沒趁你睡著偷襲。”

喬苑林不忿道:“因為我不裝睡。”

梁承問:“十六歲那年,是初吻麽?”

喬苑林被戳中死穴,他在說此刻,梁承偏要提過去挾制他。他不聊了,轉身往家走。

而梁承在背後說:“我是。”

慶幸是黑夜,喬苑林臉上的紅才不那麽明顯,但他自己感知得到熱度,要燒起來,幾乎是猙獰著五官沖回家裏。

客廳,喬文淵躺在按摩椅上舒緩筋骨,賀婕坐在沙發上泡腳,一派養生會所的氛圍。

喬苑林換了拖鞋就走,忘記打招呼。剛出院,大家正關心他,喬文淵問:“臉怎麽紅成那樣,發燒了?”

“……我上火。”

賀婕說:“給你煮涼茶?”

“不用,我還鬧肚子。”喬苑林口不擇言,說完躲回房間了。

相比之下,梁承簡直鎮靜自若,回來後還陪二位家長看了會兒電視。

喬苑林洗完澡,趴在床上看老四的直播,耳朵直豎,一刻鐘後聽喬文淵跟賀婕回房休息,梁承進了對面的臥室。

他忽然覺得沒意思,在老四的直播間發評論:這有啥可看的?

挨了近千條罵,喬苑林捂著小心臟退出,鉆被窩睡覺。他剛關燈,手指沒離開按鈕呢,對面的門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