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2/3頁)

鄭宴東建議道:“自己不會,可以跟別人學。”

梁承看見一對度蜜月的小夫妻,女生蹲在花叢前拍照,男生摘下一朵花簪在她的鬢間。他有了主意,大氣地薅下十幾枝。

山間有用來小憩的木屋,喬苑林累了,停下一轉身,見梁承一米八八的身高格外醒目,穿一身黑,用開膛的一雙手在神情嚴肅地編織一頂藍色花環。

他忍不住了:“你幹什麽?”

梁承說:“給你戴。”

喬苑林忽然覺得這個人與平時不太一樣,有點笨,有點怯,相識以來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晃神的片刻,梁承編好了,將花環壓在他的發頂。

能聞見香氣,他沒動,只放肆地恃寵而驕:“我沒勁兒了。”

梁承當真背上他,一階階走得很穩,花環垂下的葉子蹭在彼此的臉頰之間,癢,他很輕地笑了。

“超人。”

“嗯?”

“我骨頭重了,如果坐肩還能撐住嗎?”

“沒事,我的肩膀更寬了。”

喬苑林趴在那片肩上,將一只耳機塞給梁承,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少年不經事的我,是《滾滾紅塵》,他早就記牢了。

爬過一大半,別人疲累時喬苑林攢足了力氣,他下來自己走,山中的石階變成盤山棧道,峭壁邊已經有淡淡的浮雲。

他腳步不快,但把梁承落後了一截,等人追上,說:“你好慢啊,用不用休息?”

梁承回答:“我恐高。”

“恐高住五十二樓?”喬苑林不信,擡手擋住陽光,“好曬啊,我恐日。”

梁承:“你再說一遍。”

喬苑林察覺說錯話,往前走了,梁承瞥向高聳的斷崖,將額頭的薄汗一把揩掉。

快到山頂,風越來越大,通往撫雲台有兩條路,一條是石階,另一條是更快捷的高空索橋。

大部分人選擇過橋,應小瓊和鄭宴東先過去了,喬苑林停下等梁承,掏出那本沒看完的遊玩手冊。

當地流傳著一則神話故事,一個仙子愛上了凡人,被困在雲棲山上。對方答應會來,仙子便日日在橋上等候,可直到百年,凡人至死有沒有出現。

懲罰結束的那一天,仙子恢復自由,卻從橋上縱身躍下墜入了諾湖。

喬苑林不禁走上索橋,實在太高了,望不見萬丈之下的湖水,他走到橋尾,舉起相機想拍一張留念。

按下快門的一刻,梁承出現在橋頭。

貼身的衣服已經濕透了,梁承腳步沉重,僵立著等一陣陣心悸平復。橋下的蒼翠深不見底,他看一眼,冷汗刷地沿著鬢角流下。

喬苑林揮手大喊:“哥,我在這兒!”

梁承踏出一步,瞳孔盯著喬苑林縮緊,繼而渙散只看到一片模糊的白色,他踩在橋上,拖沓卻不肯停止。

喬苑林放大鏡頭意識到不對勁,難道恐高是真的?

這時,梁承走到一半,黑色皮靴敲出咚的一聲,終止了紊亂的脈搏,他整個人顫巍巍地跪倒下去。

喬苑林心臟驟緊,終於明白梁承不尋常的笨拙和膽怯是因為什麽。他把東西全部丟下,低頭時一股大風吹掉了花環。

豆大的汗珠不斷砸下來,梁承撐著橋面的雙手青筋暴起,他站起身,傾斜著朝飄落在橋邊的花環走過去。走向一側,深淵避無可避地鑲嵌在眼下。

意識到他要做什麽,喬苑林恐懼地喊:“梁承……不要!我不要了!”

愈靠近繩索,深淵避無可避地嵌在眼下,梁承呼吸粗重,他彎下腰,發麻的手指幾乎勾不住那一圈莖葉。

他艱難地撿起來,喬苑林只距他一步之遙,他莫名安定下來,一點點恢復清明。

喬苑林嚇得咽口水:“你怎麽樣?”

梁承陡然笑了:“我不害怕了。”

“你為什麽不早說?”喬苑林埋怨般,“為什麽要來爬山?我們回去,下山去哪裏都好,我陪你回去。”

梁承唇色蒼白,卻如釋重負,在月台上他料到喬苑林會難受,來這座橋上有是他計劃之中的痛苦。

重逢以來他做了很多事,明的暗的,試探或示好,他企圖開啟一段新的關系,然而始終沒清清楚楚地解釋當年的遺憾。

他有三個噩夢,一個是怕酸,記事起養父第一次打他,他不吭聲,趙建喆就打到他嘔吐了一地酸水。他被踩在那片汙穢裏,從此聞見任何酸味都會想吐。

他曾經嗜痛,因為傷口多了,他嘗試喜歡上痛的感覺,這樣疼痛無眠的長夜才能不那麽難捱。

五歲那年趙建喆抓著他的肩膀按在窗邊,要把他丟下去,半邊身體懸空,耳邊是要他粉身碎骨的威脅。

殺了人的那一刻,與其是解脫,梁承更覺得像是結束。他瘢痕累累的生命不必再掙紮,添一道罪名,用絕望買斷了絕望。

可偏偏那一天,他遇見喬苑林,救了喬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