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傀儡 這年,怕是過不好了。

長明殿外的風波一過,魏繹又歸於往日的清閑了。

他這小皇帝當起來很是省力,上朝不用費神,只需端坐著一概應允便是。

下朝之後,百官上疏的折子也一並先由相府票擬。燕鴻每隔三五日,再抽空將票擬定的折子送至宮中予他過目。送到禦前的折子要是少了一份,或多擬了一份,魏繹也無從得知,也從不會去追責。

日暮西沉,各宮陸續點起了燈,燕鴻才領著兵部尚書邵明龍與刑部尚書安保慶,前來禦前呈折復命。

魏繹漫不經心地翻了幾本已被朱筆批注過的奏本,草草掃了眼,又隨手擱置一旁。

邵明龍是武將出身,正值壯年,朝中習武之人莫出其右,他上前一步:“皇上,臣請奏親持月底禁軍的考核。禁軍肩負皇城守衛,發生這樣的事臣難辭其咎,以肅整為要,切不可叫渾水摸魚之輩再亂了宮中綱紀!”

魏繹合上一本折子,“準。”

邵明龍:“禁軍缺的人手,臣也會盡快從天策軍與逐鹿軍中挑選身手好的精銳補上。”

事已至此,魏繹順水推舟,做了個人情:“此等小事,邵尚書不必一一向朕知會,畢竟禁軍的本部就是兵部。”

“是。”

魏繹又看向了邵明龍身旁的官員:“安尚書可也有事呈報?”

安保慶年紀尚輕,不比邵明龍穩重,素日行事便一向乖張:“回皇上,也沒什麽大事兒,不過是刑部最近抓著了幾個犯人,都是十分厲害的余孽殘黨,折了刑部不少人。這不,專門到皇上跟前來通報一聲,算是邀功來了。”

“賞。”

魏繹語氣極平,聽不出喜怒:“多虧有諸位愛卿幫朕,朕方得安枕無憂。”

他又掩袖偏頭打了個呵欠,似有些困乏了,也懶得再看折子。

燕鴻:“老臣還有一事。”

魏繹提了提精神:“燕相請說。”

燕鴻拱立如松,兩鬢起了白霜,在禦前更顯威嚴之勢:“年關將至,關在衍慶殿的那個余孽,皇上可審出了關於傳國玉璽的眉目?”

魏繹一頓,緩緩放下寬袖,捋平整放於腿上,道:“他皮相軟,可心性硬,朕得慢慢磨他。”

“皇上操勞,不妨將林荊璞交給臣來審。”燕鴻應道。

“論操勞,朕也不及燕相萬一。”

“皇上體恤臣下,臣感懷於心,恩重命輕,更應當為國事鞠躬盡瘁。”

“燕相是國之大器,社稷之重,那人區區一個籠中之物,哪值得燕相死而後已,否則得外傳是朕虧待股肱老臣。”

君臣之間一言一語,沒有一絲喘氣的空隙。要不是看這兩個人面色如初,仍是一派臣忠君、君敬臣的景象,旁人光是聽著,腦中的那根弦都要崩了。

燕鴻且先不出聲了,靜默地望著魏繹。

他雖站在龍座之下,可魏繹從龍座上看,並不覺得他比自己低微,乃至要高些,比他頭頂的帝冠還要高。

安保慶見勢,忙咧著嘴要替人轉圜:“皇上,燕相並無私心,只是——”

魏繹當即從容地打斷了他的話:“朕何時說過燕相有私心?燕相忠心,日月可鑒。”

安保慶一貫機靈能辯,可此刻恨不得能摑自己兩大嘴巴子。

燕鴻沉聲:“皇上想再多留他幾日也無妨,可五日之後的除夕新歲宴,煩請皇上也將那余孽帶上,臣定能讓他交代出傳國玉璽下落。”

魏繹挑眉:“哦?”

燕鴻示意,安保慶隨即揮袖吆喝:“把人帶上來——”

幾個官兵便拖上殿一個蓬頭的男子,不知是死是活,那人遍體鱗傷,身上沒一塊肉是全的,好歹要進宮面聖,算是給換了件幹凈的囚服,可還是瞧不出幾分人樣。

“這是何人?”

安保慶:“回皇上,這人正是殷朝大將曹問青之子,曹耐。刑部三日前從京畿抓回來的新鮮貨,在京畿收購十余家鐵鋪為余孽打造軍火器械的人正是他。我朝追捕了曹氏七年,都沒抓住曹問青,可現如今逮到了他兒子也不算虧。”

“風流滿鄴京的曹三郎?”魏繹盯著地上那人良久,還是將信將疑。

安保慶面露狠戾,一把抓住了曹耐頭發,往後一扯,將他的臉露出來給魏繹瞧,隱約能瞧出幾分往日的俊朗。

才三日就能將人折磨成如此德行,是安保慶才能做出來的事。

他言語中沾沾自喜,“不錯,曹耐以前是有這名聲。皇上還有所不知,他少時是林荊璞的侍讀,兩人關系匪淺,若以此子性命作要挾,事可成矣。”

魏繹低笑,接過一盅新茶,他呷了一口,皺眉不悅:“是要燙死朕?換杯涼茶來。”

奉茶太監彎腰為難道:“皇上,聖體要緊,外頭這天還凍著呢,哪能喝涼茶?”

“朕就愛喝涼的。”

打發走太監,魏繹才想起正事:“方才說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