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葡萄 “朕在與你推心置腹。”

林荊璞的耳根霎時變得通透:“跟我說這個做什麽?”

“朕在與你推心置腹。”魏繹順勢輕輕地搭上了他的肩,卻未真正落下掌跟,旨在試探。

烏雲蔽空,紅霞隱匿,殿內香爐的煙煴彌漫,透著一股不明的味道。

林荊璞不由得笑了笑:“啟朝六部和內府都想與他們的皇帝推心置腹,還輪不到我一個外敵。”

“孰敵孰友,朕分得清。大敵當前,次要的敵人也可以變成友軍。何況朕不保你,燕鴻還會想盡辦法殺你害你,這次只是僥幸。你得找個倚靠。”

“你想借他朝之手,鏟除本朝異己?”林荊璞說著,淡薄地撇開了肩上的掌。

“話不必說得這麽難聽。”

魏繹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又拿黃帕擦了擦掌心的汗,“朕精誠待你,除夕宴上朕為了你,給自己碗裏下毒了,是不是還得剖出心肝來給你瞧瞧。”

林荊璞不言,扭頭淡淡看向了偏殿外的禁軍:“精誠二字,怕是還差得遠。”

魏繹也看了過去。他個子高,影子也長到了殿外,把林荊璞的光都擋住了。

他道:“在外朝面前,朕總得裝裝樣子。常嶽性子是認真了些,可憑你的本事要真想做點什麽,他也決計攔不住你。必要之時,他還可護你周全。”

林荊璞面對軟硬拉攏,冰清玉冷,不為所動。

魏繹拗不過他,畢竟是他先松口示好,總得大度點拿出誠意來。

“常嶽。”

常嶽隨即進殿:“皇上,臣在。”

魏繹將黃帕扔給了他:“即日起,這偏殿你就不必再守了。”

“可是,這余孽……”

“他跟朕是一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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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順明面上被關在刑部大牢,可沒人敢對他施刑問責,甚至還有獄卒主動替他打點果疏菜肴,不比宮裏的品色要差。

寧為鈞推牢門進去,覺得裏頭太亮,命人將燈掐了幾盞。

牢中,郝順坐著,他隔著火盆站著。

“郝公公。”寧為鈞不彎腰拜見,身姿愈發挺直。

郝順睨了他一眼,往地上啐了幾粒果籽,翹著腿悠悠道:“就是你主審此案,下令將咱家抓進來的?平日沒在禦前見過你,皇上怎會欽指你來查案?”

“正是,在下寧為鈞。”

寧為鈞不慌不忙地拾起了那幾粒果籽,問:“這是什麽葡萄,籽竟是紅色的?”

郝順嘲道:“諒你也沒見識過這等好東西。這可不是尋常葡萄,此乃禦貢的青提一點紅,皮肉為青,果核卻是紫紅的,極難養活,十畝田只能結出一株好的,這季節能送到宮裏來的統共也不過兩車。”

“十畝田結一株……郝公公當真是好福氣。”

每年國庫糧倉只夠應付京中開支,天下多少百姓食不果腹,無可耕之田,這宦臣卻能濫用田地飽享珍果。

他面色一冷,將果籽擲回到郝順腳邊:“是得多吃點,畢竟明年的收成你怕是吃不到了。”

郝順一驚,跳腳大罵:“放肆!爾等區區提牢司副吏司也敢到咱家面前來撒潑!”

“此乃刑部大牢,放肆的是你。不止如此,我還要殺光爾等奸宦!”寧為鈞正聲一喝,便命獄卒給他上刑具。

獄中多得是見風使舵之人。見無人上前,寧為鈞便親持刑具將郝順綁上了,厲聲道:“吾乃皇上欽定的審案之人,此案又有燕相親監,郝順與那行刺宮婢為對食夫妻,我刑部若有人膽敢包庇縱容,便一一呈報,同這奸宦死罪!”

一聲之下,獄中之士皆噤聲肅穆。

郝順氣得牙口都歪了,瞪著寧為鈞:“好哇,你嚇唬誰呢,憑一個賤婢子就想給咱家定罪,劉娥不過是咱家養在宮外院子的一只雀,叫得歡時咱家開心給她賞點吃的,叫不歡就任由咱家打罵,咱家可沒把她放心上呢,還哪管得了她跟余孽勾結!”

寧為鈞:“她要是與余孽勾結殺了曹耐,你想撇清也難。”

郝順眼神尖厲,又大笑了起來:“何須撇清?咱家的忠心,皇上怎會不知。退一萬步說,咱家可是皇上身邊的親人,就算真是咱家指使人殺了曹耐又如何,你倒是試一試,若能掰得動內府一毫一寸,咱家就叫你一聲幹爹!”

寧為鈞拿起了燒得通紅的烙鐵,郝順喉嚨一緊,氣焰又頓時下了去。

“你,你膽敢對我用刑!”

寧為鈞臉色陰鷙,又無趣地將烙鐵扔回了火盆中,火星四濺。

此時,外頭就有人通報:“寧大人,中書省的商侍郎來了。”

寧為鈞一頓,只見商珠穿著一身女子便裝,正站在外邊。

他的品級要比她低上許多,見面還是得行禮。

商珠扶了扶鬢邊木簪:“此案既交給了刑部,其他衙門都不好插手。燕相今日有別的要事,就命我前來監案,來看看寧大人審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