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棄子 “要將叛國之人連根拔起。”

寧為鈞與商珠快馬趕到西京那所院子時,火光沖天,黑煙滾滾,還躥到了隔壁幾家。

寧為鈞一招翻身下馬,看著這熊熊大火,心急如焚,對商珠道:“這火起得蹊蹺。”

商珠不言,負責京中火防的水龍局長官匆忙迎了上來:“不知兩位大人親臨,下官有失遠迎——”

“無須多禮,加派人手打住火勢要緊!”

長官額角布汗,嘆氣訴苦道:“兩位大人有所不知,這間院子左右連著油鋪與布莊,加上時節幹燥,這、這一時半會兒,怕是滅不了啊!”

寧為鈞忍著氣:“那可有抓到行跡鬼祟之人?”

長官犯難,搖了搖頭:“這條街挨著西京鬧市,又連著東市和南市,平日裏走動的人就多,要真是有人縱火,早就逃得沒影了,哪還能抓得住啊?”

寧為鈞憤懣甩袖,不顧危險,親自去幫著舀水撲火。

商珠還坐在馬上,望著這番火勢,又穩聲問水龍局長官:“沿街的百姓可都安置妥當了?”

“這個商大人只管放心,所幸這火是白天點著的,百姓都已從屋子裏逃了出來了,想必不會有太多傷亡。”

她淡淡地應了聲,眉梢一沉,便騎馬先離開了。

兩個時辰後,火勢漸退,可黑炭堆積,這間院子儼然成了一堆廢墟。

寧為鈞已累得快站不住了,他擦了把汗,汗珠摻了炭,都快染成了墨汁的顏色。

侍從給他遞了碗井水,無奈詢問:“大人,這間院子都成這樣了,還要搜麽?”

寧為鈞喝幹了水,將碗砸在了廢墟之中:“火燒得越旺,郝順想藏得東西就越深。就算是裏裏外外都燒成了灰,也要挖出來。搜!”

“是!”

夜幕之下,數十官兵便舉著火把在廢墟之中搜查。院子裏的物件經這麽一遭大火之後,不好分辨形狀,架子上的賬本銀票都化作了煙,連一絲灰都不剩。

可寧為鈞咬著不肯松懈,他手下的人也只好硬著頭皮,繼續搜查蛛絲馬跡,角角落落都不放過。

直至臨近天明,一侍從後院尋到了一只木匣,趕忙上報:“大人,找到這個!”

寧為鈞見這匣子外頭燒得也差不多了,可鎖扣尚未損壞。

他接過匣子,打開鎖扣,見到裏頭的物件,不由眉目一凜,布滿紅絲的雙目生出一絲釋然傲氣:“他想毀的,正是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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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常嶽的禁軍從偏殿撤走之後,每日送飯喂藥的差事又落回了衍慶殿宮人身上。

林荊璞向來睡得淺,外頭一有動靜,他便醒了。

雲裳端著藥與膳食輕步進來,她上次被魏繹懲戒之後,無論如何不敢與林荊璞說話,換藥也是拘謹著手腳,不曾越界。

待換好了藥,她又擺好飯菜,就離他站得遠遠的,像是在躲一個瘟|神。

林荊璞拖著鏈子緩慢起身,盤坐下來,細嚼慢咽地吃了兩口飯菜,又擡眸看了眼雲裳繃著的神色,不禁一笑,柔聲道:“你不必藏掖了。”

雲裳一愣,忸怩道:“公子這是何意……”

“魏繹疑心極重,他肯讓你來第二次,分明是有意讓你來傳遞消息。”

雲裳左右顧盼,見殿外無人經過,才將肩膀稍稍沉下,褪去嬌羞拘謹之態,走近了幾步侍奉,惶恐地壓低聲:“……啟帝?”

林荊璞目色漸凝,他也猜不準魏繹究竟是何時識破雲裳的。許是那日他撞見雲裳第一次來偏殿侍奉,就起了疑心。

不止是雲裳,多年來曹問青布局潛伏在鄴京皇宮的還有不少,不知魏繹還掌握了多少。

“可奴婢想不明白,啟帝為何要給我們行方便?”

林荊璞夾的菜忽往下掉了一截,面對雲裳的灼灼之瞳,莫名咳了兩聲:“……他討好我呢。無妨,你暫且不必提防他,只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也不必將此事通報曹將軍,做事謹慎些就行。”

雲裳更懵了。

可她訓練有素,主子有命,服從才是第一緊的。

林荊璞將手肘支在了大腿上,繼續吃菜,忽問:“讓劉娥在宴上刺殺曹耐,究竟是誰的主意?”

雲裳收著下巴,支吾了一會兒,才道:“是,是曹將軍親下的令。”

林荊璞喉結一緊,飯菜咽不下去了。

他擱下了筷子,望著外頭的天色,心頭沉郁難驅。

曹問青是大殷當之無愧的忠臣猛將。

十幾年前,他為了平定綏州叛亂,因孤軍無援,節節戰敗,朝廷不願讓他兵敗而歸,他進退兩難,於是親手將自己女兒送到叛軍手中,佯裝投順,暫緩情勢。

待到兩月後,援軍一至,他便攻城直下,違背契約,大肆屠戮叛軍。在那場戰役中,他單槍直入,一騎殺千人,於萬難之中救回了自己的掌上明珠。

可打了勝仗之後,曹問青做的第一件事,卻是丟給女兒一把劍,讓她自盡,那是曹家祖上傳下來的寶劍,割喉不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