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爛泥 “折腰事君王,風流也惘然。”

林荊璞塌腰, 慢聲道:“錢既能回籠,說明燕鴻拿國庫的銀子,做的是有本生意。”

魏繹依稀覺得掌心之物要軟化了,舍不得用力, 說:“什麽生意的流水會如此之大, 舍得讓他棄了兩個州?”

“能把兩個州的救命錢都搭上, 不會是小生意,燕鴻又是丞相, 他的手筆必然關系到本國民生, 譬如糧食、煙草、鹽場、布匹,可做這些生意想在短時內周轉銀錢,沒那麽容易。”林荊璞說。

燃了一夜的燈心將余燼, 殿內無人伺候,魏繹便去掀了燈罩,用扳指將燈芯壓滅。

賬目上的字忽暗了些許。

林荊璞看不清,只好擡眸去看魏繹, 見他已搬來了張四腳凳,挨著自己坐。

他也沒挪,眉梢微挑,“你不對賬了, 又要與我推心置腹?”

魏繹笑了,說:“確認了國庫沒錢,這帳對與不對有何要緊,反正也生不出白花花的銀子來。戶部養的都是些人精,帳上有再大的漏洞, 他們總有辦法能圓回去。燕鴻就是拿了國庫的銀子,可朕要抓他的把柄, 還得花上不少心力。而當務之急,是救災。”

林荊璞擱筆:“你拎得明白。”

魏繹翹起了腿,斜身去玩他手上的金鐲:“都是人命啊,朕耽擱不起。疏通水道的貲貨人馬須得盡快趕到臨州允州,糧食也得跟上,哪個不要錢?燕鴻不管他們的死活,朕坐在這張龍椅上,總不能坐視不理。”

多耽誤一日,災情就多一分兇險。兩州的情勢危機,再拖下去覆水難收,他恐臨州允州生亂。

林荊璞的手腕被魏繹玩出了一道淺痕,他聽言垂眸,溫和問道:“可銀子湊不齊,怎麽辦呢。”

“朕查閱了殷朝時治理洪水時留下的筆記,粗略算了一算。照此形勢,光是發往允州的救災錢,就得要二百萬兩,那兩個州就是四百萬兩,這還沒算日後修繕與安撫的銀子。國庫再窮,此時應也能抽出一百萬五十兩,朕的私藏有八十萬兩,到時加上百官募捐的錢還有七七八八,至於這剩下的窟窿麽——”

魏繹直白的視線不由往上瞟:“林二爺有錢啊。”

林荊璞面色平靜,似是早猜透了他的心思。

啟朝國庫一時空虛,可朝廷也不是空囊袋,並非是湊不出那麽多錢,但魏繹需要的是一筆能急調往兩州的錢款。

林荊璞將泛紅的手腕提起,說:“這金鉤鐲是個寶貝,買了能換十萬兩。算我捐的。”

金鉤鑲翡翠,虎牙嵌彎鉤。前段時日為了讓內府打造這麽點精巧的玩意,襯他金貴,費了魏繹不少心力。

魏繹眼底掠過一絲不快,握住手腕的力道大了幾分,壓低了聲相勸:“這鐲子是朕的一片心意,不好賣的。”

“不過是束縛人在床上耍的玩意,玩盡興了便也忘幹凈了,又有什麽心意值得珍藏的,”林荊璞淡笑著說,卻也沒摘下金鉤鐲:“再說了,有錢也不好白給。人陪你玩了,銀子又要被你花,魏繹,做皇帝也不能是這個做法吧?”

魏繹笑著套他:“兩州百姓會記著你的好。”

“余孽的錢他們未必會要,要是以大啟的名義撥下的災款,百姓只會對他們的皇帝感恩戴德。你要借此樹立威德,的確是個好時機。”林荊璞戳破了他的幌子。

“你我之間還計較這許多,大不了算朕向你借的,”魏繹退了一步說話,氣息卻遊走在他的耳廓:“就一百萬兩,要欠條麽,要的話朕先給你打著。”

林荊璞側目看他,耳尖已紅了,道:“你獅子大開口,一借就借一百萬兩銀子,莫不是太擡舉我了。”

“兩州緊挨著三郡,這洪水再不止,三郡遲早也會跟著虧空,唇亡齒寒的道理你應該通曉。如今救兩州,也是救三郡,及時止損為上,否則等災情再嚴重時修補,又何止是一百萬兩的事。再說一百萬兩對你來說不算什麽,朕好幾次摸過你的底呢。”

林荊璞瞥了他一眼,後知後覺,才聽出了魏繹言語裏的調戲,眉間輕動了下。

林殷余黨雖沒了朝廷,也無稅收,但林荊璞錢袋裏的錢確實比魏繹來得容易。

南方富庶,前些年他在三郡與三吳兄弟瓜分了不少紅利,曹問青在鄴京與京畿一帶也都有產業,再如申氏商行這些行商的散戶,在南在北都有生意。加上朝野內外常有心懷舊朝之士,以家產傾囊資助,連安知振私底下都常往南邊運送貲貨。

林殷之黨從來不缺錢,缺的只是兵馬與時機。

而今災情告急,林荊璞也想出力救災。奈何臨州和允州歸大啟朝廷管轄,兩州與三郡的關系又很是微妙,尤其是允州刺史岑謙一直嚴防著三郡,林荊璞就是有錢也插不進手。

魏繹此刻開口向他借錢,也是正中他下懷。

“欠條怎麽打?”林荊璞挑剔地看向魏繹,又春風含笑:“不如你把欠條打在褲|襠裏頭,往後一脫褲子都能記著這筆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