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偷閑 忙裏偷閑才最快活。

治洪還有些未盡的事宜, 馮臥一時還走不了,得多留上兩日。林荊璞歸心似箭,是夜便乘馬離了允州境內。

他們來允州時是一路順水而下,眼下急著回鄴京, 便坐不了船, 只能一路快馬加鞭。

翌日途徑韋州郊外的一家驛館, 歇了不過三個時辰,板橋上的露水未幹, 天蒙蒙亮, 林荊璞便又要動身了。

“再這樣趕路,馬都得跑壞了,二爺的身子怎麽吃得消!”曹遊牽著馬犯嘀咕。

大氅遮蓋住了林荊璞的身形, 裏頭灌了風,旁人就看不大出。魏繹花了大半年光景在他身上養的肉,這幾日全耗磨在馬上了。

林荊璞扣住了韁繩:“鄴京的事要緊,耽誤不得。”

曹遊心中仍有怨氣:“二爺, 都已快出了韋州境內,我們就是不這麽趕,最遲後日也能到鄴京了。啟朝皇帝既都已查到了那私造軍火的人,大可以自己處置了便是, 再不濟他手下還有一批專辦的官員,何須叫二爺專程趕回去。他是皇宮裏頭眾星拱月的主,沒了二爺,到底是吃不下飯了,還是睡不著覺了?”

林荊璞不由看了他一眼, 輕笑道:“若他真念我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倒也是件好事。”

曹遊仿佛被噎了一下, 面色不豫。

林荊璞又正經說道:“燕鴻拿啟朝國庫的錢去私造的這批軍火,不是尋常的兵器,而是仿造外域所制的火門槍。火門槍威力甚大,一把火門槍,可敵過上千人,於數裏之外強攻,摧毀城池不在話下。魏繹此時叫我回去,也是料到燕鴻要將這批火門槍賣往南邊。”

“南邊?難道是賣給三郡?”曹遊捋不清楚,又問:“不對,燕鴻為何要造了好兵器賣給我們?二爺,這裏頭說不過去啊。”

“再南。”林荊璞沉聲道。

“三郡已是中原至南,再南邊那就是海了,”曹遊才恍然大悟:“莫不是……萊海倭寇!”

林荊璞皺眉“嗯”了一聲,在馬上道:“萊海倭寇常年搜刮出海漁船,他們最不缺銀錢,只是缺少精兵良將。火門槍正好可以用在船上遠攻,這批貨若是落在倭寇手中,三郡水師必敗。如此一來,倭寇之患極有可能就成了覆滅三郡的關鍵。燕鴻從中謀取暴利,無須吹灰之力,便推翻了大殷余黨與三吳,這便是他的長遠之局。”

想造出火門槍絕非易事,燕鴻的這番謀劃不止一朝一夕,國庫的賬目早就有問題,只是無人敢查罷了。而且這不只是關乎鄴京,燕鴻此番牽動了從南至北的勢力,必然是思慮深熟,步步不容差錯,他才因此不惜耽誤了兩個州的災情。

這盤大棋謀劃中的一些細枝末節,林荊璞也是在收到魏繹的信後,在路上才想清楚的。具體的情勢,還得等到了鄴京再看。

這下曹遊倒是比他還急了,“燕鴻他要與倭寇同謀!那啟朝皇帝既已查到了私造軍火的證據,為何不趕緊查辦!時間拖得越長,越是不利!”

林間的風吹得緊,大氅都擋不住清晨的涼風。林荊璞由著寒氣入袖,掩面打了個呵欠,冷聲道:“他既然是啟朝皇帝,三郡覆滅,他自是一點都不著急的,就打算吊著我這口呢。”

-

一月之期還未到,便入深秋了,宮裏的菊花還沒怎麽開過,梅花就抽出了新枝。

這天愈冷了,人也懶散了下來。魏繹蓋著一條虎皮毯子,悠悠地躺在一張搖椅上,他手裏正拿著一盒食抹,給蟋蟀喂食吃。

這幾日鄴京都沒好太陽,直到今日午後方才開霽,一縷微光照進了正殿中。可魏繹不喜,覺得那道光很是刺眼,一把擱了裝蟋蟀的竹筒,由著那幾只蟋蟀亂跳了出去,心中不覺一陣煩悶。

深宮難熬,連雨停了他也懶得出去耍,掐著日子算,想著那人也該回來了。

“皇上,皇上——”

郭賽一路跑得氣急,魏繹聽見這聲,又忙坐回了搖椅上,拾起竹筒,漫不經心地握著根鬥草往裏頭戳。

郭賽推門來到了禦前,還沒緩上一口氣。

“何事如此慌張。”魏繹與他說話,眼神卻淡淡瞟著外邊。

郭賽彎腰,謹慎地端上一盤點心:“皇上,奴才前些天去膳房新學的灌湯包終於成,拿給皇上嘗嘗。”

魏繹面色一沉,當即往他腳上摔了竹筒,“就這事?”

郭賽一愣,忙斂目低聲道:“奴才該死,擾了皇上清靜。原想著每日這時,皇上便要用點心了……”

蟋蟀還在地上蹦跶個不消停,魏繹籲了一口冷氣,煩躁道:“拿下去吧,朕吃不下。”

郭賽應聲,忙訕訕退下,悄悄合上了殿門。午後日長,魏繹不覺起了絲倦意,讓人拉了簾子,又臥到了榻上小憩。

大風一作,明晃晃的天又暗了下來。

魏繹這頓午覺睡得不踏實,又長久醒不過來,渾渾噩噩,身上仿佛有千斤巨石壓著。